第六百零七章 落毛鳳凰

教坊司這是官營的紀院,同時也承擔禮部的各種禮樂舞蹈,換句話說,這裏的女人有時也要承擔大型慶典的演出任務。對外的時候,這裏的女子大多會矜持的說一句,自己只賣藝,不賣申。但事實上,其本質與如仙、紅牡丹等人沒什麽不同,只要有銀子或是有身份,都是有什麽賣什麽。

楊承祖家裏的女樂教頭,也有人在這裏教習精忠傳的,於教坊司的紅牌倒是不算陌生。張永所圖謀的大事有了眉目,一塊石頭落了地,一副內行模樣開始指點道:

“你說的那些紅牌,其實不算什麽,跟外面的行院比,也沒多出彩。這教坊司裏,最受歡迎的就是犯官家眷。那些官家娘子、小姐,未必真的姿色比那些紅倌人強,但只一想到她們曾經的身份,想著可以玩一玩官員的妻女,就能讓人血脈憤張,一擲千金。新君即位,現在還在施恩之時,犯官家眷倒是沒什麽新人,等過幾年,說不定就有些書香門第的女人,來這裏賣。還有啊,當年韃子亡國之後,有不少元室貴女,都被打入坊司之內,若是楊緹帥喜歡北地胭脂,我讓蕭白浪為你安排幾個。”

楊承祖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張永一個閹人,是如何對這些女人這麽熟悉的。他正考慮著是否真的嘗一嘗大元宗室,黃金家族的血脈是什麽味道,門已經推開,幾個女子已經裊裊娜娜的走進來,給幾個人挨個見禮,然後跪成一排,等著吩咐。

楊承祖用目望去,見進來的幾個女人,都高挽雲髻,淡掃娥眉。妝化的並不怎麽濃,但打扮的都恰倒好處,讓人一見之下,就食指大動。身上的衣衫並不刻意暴露,但是露出來的半截玉臂,圓潤香肩,在柔和的燈光下,更增幾分情致,讓人心跳莫名加快。

居中的女子,身材高挑,體態妖嬈,柳眉杏目,膚若桃花。身上的風臣氣息並不重,反倒是有幾分高貴典雅的氣質,讓人不敢輕視的同時,反又忍不住升出一種將之按在身下,好好撻伐一番的念頭。她的衣服收的很緊,勒顯出柳腰纖細,怒峰高聳,發髻似乎不小心,梳的有些歪斜,可卻更增了幾分美人初起懶梳妝的誘人神態。

清樓裏後天訓練,確實是能練出這種氣度的,比如如仙就能夠扮演成個女俠,氣質比起幺娘都不遜。可是這女人的演技,似乎比如仙更高一籌,見楊承祖的目光看向她的時候,竟是將頭一低,似乎頗為嬌羞,這一來,就像良家多過像個風臣中人。手中的琵琶,向著臉上挪去,似乎想要擋住自己的五官。這副羞怯怯的樣子,更增色幾分。

張永的目光也落在這婦人臉上,不再挪開,目光裏很是有些古怪的味道。蕭白浪笑道:“張老,您對這婦人有意?杜氏,你還坐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坐到張老身邊去,好生伺候?”

那懷抱琵琶的女人聽到這話,身子似乎被鞭子抽了一記,不經意的蜷縮了一下,但還是站起身來,挪到張永身邊坐定。用細不可聞的聲音道:“張公公,奴婢伺候您一曲琵琶,請您賞個曲子下來。”

張永聽到這聲音之後,整個人就仿佛吃了一記掌心雷一般,呆如木雞,大口張開,臉上松弛的皮肉竟是微微牽動。楊承祖幾乎認為他是突然中風,正考慮是否要進行治療時,卻聽他用顫抖的聲音道:

“杜……杜……你是杜娘娘?”他說到此,忽然猛的站起身來,對著那女人跪下去,接著就磕起頭來。“奴婢死罪,老奴該死!老奴不知杜娘娘在此,竟犯下不赦之罪,請娘娘發落,娘娘降罪。”

張容臉上的表情,似乎也發生了變化,不過他沒像兄長那樣跪下,而是一把抓住蕭白浪的前襟,怒道:“蕭奉鑾,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欺我兄弟沒了前程,就敢如此相欺麽?”

“張老……三千歲饒命,你們說的是什麽,下官聽不懂啊。這個婦人是新晉教坊司最出挑的姑娘,幾位老爺都點了她作為禁臠,平日裏接克的事都不讓她去做了。下官安排她過來侍奉,也是擔了天大的幹系,這可是一片好心啊。你們幾個,別像木頭似的跪著,趕緊說話啊。”

其余幾個女人裏,有的與那位杜氏一樣,掩面啼哭起來。有的則是七嘴八舌道:“這女人確實說過她是娘娘,難道說的是真的?不過不止她一個啊,咱們這裏,來了好幾個娘娘。若是她們說的是真的,堂堂娘娘,怎麽會流落到這裏做表子?”

張永頭上的員外巾已經漂落,額頭在木板上磕的鮮血淋漓,但是依舊不停的磕下去,磕的地板有聲,口內不住說著“老奴該死,老奴該死。”

那名叫杜氏的女人,卻已經丟了琵琶,掩面大哭起來,邊哭邊道:“張公公,你趕快起來吧。如今的我已經不是什麽杜娘娘,不過是教坊司裏,生張熟魏的昌紀而已。你再喊我娘娘,就是逼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