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四章 稅監

十日之後,新君登基帶來的熱鬧與喧囂漸漸散去,京師裏逐漸恢復了正常的生活節奏。作為帝國的心臟所在,京師永遠是那麽的繁忙與熱鬧,來往商賈,將各色貨品運輸到京師,謀求暴利,稅監這裏,也最容易發生口角和摩擦。

雖然大明的商稅比例很低,只有三十稅一的比例,可是加上地方上自己的陋規常例,以及各種攤派輸捐,稅金就是個不小的開支。為了避免這種開支,商人們大多會借一面官銜牌,或是找一點官府的關系,哪怕是找個有舉人功名的人同行,圖的就是免稅。

崇文門這地方,每天都要發生若幹起糾紛,原因就是交稅或者不交稅。這裏到底收入幾何,最終還是由稅監的根腳是否夠硬,本人是否足夠強勢決定。

前幾天新君登基慶賀,崇文們免費通行,讓京師的商業大為興旺。可是到了今天,這慶賀期過去了,稅監老爺們又提起了棍棒,開始攔路收稅。

一位矮矮胖胖的商人,穿著一身綢衫,在幾名稅吏面前用心分辨著,證實著自己是兵部某位郎中的親戚,車上還帶了這位郎中的官銜牌。

“我這三百個紅漆凈桶,乃是曹樞曹的產業,怎麽能收稅呢?應該是免稅的,免稅!誒?華頭也在,您給說說吧,我也是熟人了,我跟曹樞曹的關系,您是知道的,快幫著說說好話吧。”

那位姓華的稅吏乃是京師老戶,連這職位都是祖輩傳下來的,乃是個出名的油條。臉上笑的如同一朵鮮花,不住的給那商人施禮:

“李員外,您這可是為難小的。小的不過是個小小的稅吏,哪能說的上話,決定這事的,是幾位老爺。您看,老爺那不是來了麽?”

一隊身穿明黃飛魚服,腰挎繡春刀的年輕錦衣官校,如同兇神惡煞,殺氣騰騰的沖出了路邊的茶館,向著這邊走來。走在正中的錦衣衛年輕英俊,倒是個出挑的後生,手按刀柄,目光似劍,讓人望而生懼。

只見他邊走邊說“誰這麽大膽子?敢走到崇文門不交稅?難道不知道,現在崇文門的稅監是本官?個個不交稅,難道要本官喝西北風麽?”

他一邊說一邊就來到這位李員外面前,劈胸一把就抓住了的衣領“就是你要帶頭抗稅麽?來來,本官這裏正有一樁謀反大案,隨我到詔獄裏說個清楚吧。”

這掌櫃看到一隊錦衣衛沖來,倒沒有太過在意,京師裏錦衣衛多如牛毛,百戶不如狗,千戶滿街走,錦衣衛沒什麽可怕。尤其對方年紀輕輕,應該也不會是什麽大官,自己隨便找幾個千戶什麽的壓一壓他,應該就能鎮住。

可等到這年輕人說出詔獄的字號,這位掌櫃的腿就有點發軟,作為京師老戶,他可是比誰都清楚,那是一處什麽所在。

“這位老爺……您……您尊姓大名,還請賞下來,小人不知道您的官諱,冒犯老爺虎威,還望原諒啊。”

這名年輕人身邊,一個身材高大,滿面匪相的中年漢子一伸拇指道:“這是我們錦衣衛新任指揮使,實掌南鎮撫司,帶管崇文門稅監,楊承祖楊大老爺。他剛剛上任,你就帶頭抗稅,是不是不給面子啊?”

錦衣指揮使,實掌南鎮撫司?聽到這個實授,這位商人就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軟了下去。指揮使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錦衣衛作為一個恩功寄祿所在,帶俸指揮使不知凡幾,那都是只吃餉不幹活的,壓根不用在意。可是一個實授的南鎮撫司掌印,那就是開府一方的實權人物,不是他這種小商人能惹的起的。

他手忙腳亂的拿出了錢袋,也不管數字,將整個荷包塞向楊承祖手裏“小人有眼無珠,不認識您的廬山真面,沖撞虎威,老爺不要見怪。這點小意思,是小人賠罪之用,小人真的是個安善良民,不曾參與什麽謀反大案,老爺明查啊。”

楊承祖將銀子掂了掂,從裏面倒出幾塊銀子,將剩下的丟了回去。“本官奉公守法,向來不拿百姓一針一線,你把本官當成什麽人了。這些銀子我如何能收?你沒看這麽多人,全都在這待著呢麽?趕緊的走,別擋道,對了,我們中午的飯食定好了,還沒跟飯店結帳,你去先把帳付了。下回走的時候,我再還你,快走吧。”

趕走了這撥客商,楊承祖隨手將收來的稅金遞給身邊的霍虬,這個天生長著一副土匪面皮的漢子,很適合這份稅吏的工作。

“霍虬,把這錢兌成銅錢,給大家發放了。”他又朝這些稅吏道:“以往崇文門是什麽規矩,我不管。從我上任之後,定的就是我的規矩,除非有我的允許,否則燕過拔毛,任是誰的關系,也得給我交錢。若是沒有錢的,就搬他的貨物,總之,不許漏過一個。哪怕真的是有功名的人在,也不許放他過去。收稅收的越多,你們的獎金就越高,完不成任務,就都去喝西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