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初抵安陸(五)

安邦泰見孫良擺明了車馬,直接說出來要保楊承祖,就知道這事是不好辦的。他這次過來,固然是因為和烏景和平日做的比較近,另外也是有人給他打了招呼,希望他過來幫烏景和撐一撐場子,免得他真的吃不住對方,反倒折了威風。

這位打招呼的人,也算是安陸州裏一位頗有名望地位的人物,比起孫家裏,也不過略遜半籌而已。對於安邦泰來說,都屬於招惹不起的龐然大物。得罪了孫家固然要倒黴,得罪了那面,日子也不會好過。

另外一個問題,就是孫良的態度,到底能不能代表孫家,這也是個需要考慮的事。畢竟孫良在孫家只能算是個以紈絝著稱的二世祖,而不是家裏真正當家的公子,安邦泰這面子賣或不賣,還真有點猶豫。

當然安邦泰不是那種只存在於話本裏的傻瓜,動輒就是廢物或是對名門裏不大得寵的子弟用蔑視的語氣對答,那是腦子壞掉的人才做的事。他只是賠笑道:

“這話怎麽說的,大水沖了龍王廟,怎麽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來了。按說孫公子出面了,我確實就該走了。可是你也看到了,不管怎麽說,儀賓那裏挨了打,這總是真的,如果我就這麽一走,興王那邊,怕也不好交代吧。”

見他這個態度,孫良的語氣漸漸嚴厲起來“按著安指揮的意思,是不準備撤了?你是說,我的面子不好用?或是說,我們孫家的面子,在你安指揮眼裏,是不如烏儀賓的好用了?”

安邦泰見他有翻臉的趨勢,態度越發緩和“不是這個話,孫公子你聽我說一下,眼下是有人真的受了傷,我們不好就這麽算了。不過這事和孫公子沒什麽關系,您只管離開,末將絕對不敢阻攔。”

他這麽說,就是想讓孫良自己走,把楊承祖留下,也是變個方式,試探一下孫家到底和楊承祖是什麽關系。這種所謂路上幫忙的話,說的太含糊,到底是什麽事幫忙,幫了多大程度的忙,這裏面的伸縮性太強。安邦泰一時也吃不準,兩邊到底是什麽關系,孫家又會為他出頭到什麽地步。

說實話,一個王府的儀衛正,他並不需要太過忌憚。可如果這人是孫家力保的人,那他就必須掂量掂量,至少也要讓他出頭那面,給他近一步的好處,他才會考慮是否真的出手。

孫良道:“安指揮,如果你真要管定了這事,那就把我也帶到你的指揮使衙門,做個人證吧。方才的打鬥,我也全都看見了,誰是誰非,我們到地方再慢慢談。”

他這個態度做出來,就是死保楊承祖,安邦泰這下就有些難辦了。像孫家這種望族,就算自己家的子弟犯了法,也不會真的進衙門。遇到官司,找個下人去代替自己上堂上應付一下就好了,真正的勝負,都在公堂以下解決。

生不入公堂,算是他們的優待之一,安邦泰膽子再大,也不敢真把孫良帶到指揮使衙門裏去,如果是那樣,他這指揮使就趁早別幹了。

就在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時,遠處三乘小轎由遠而近,緩緩而來。擡轎的都是身強力壯的後生,前後跟著的,也都是年輕的家人,前面走的,是個白發蕭然的老蒼頭。

這老人青衣小帽,一看就是個下人的打扮,但是舉止和目光中顯示出來的那種自信乃至自傲,就算是普通人家的當家主人,也未必能有。

單看這老人的目光和舉止,就能知道,他所侍奉的家主,必然是豪門世家,達官顯貴。那些跟著安邦泰過來的軍兵,本來是組成了一道堅固的人墻,拱衛著自己的主官。

可這些拿刀持槍的軍漢,一看那老蒼頭,連忙分開左右,主動讓了條路出來。孫良則幾步來到那老人面前道:“老總管,您老怎麽來了?您這偌大年紀,這雨大路滑,怎麽好讓您親自過來,罪過罪過。”

老蒼頭見了孫良急忙見禮道:“老奴給公子見禮。小姐已經使人給家裏送了信,老爺親自過來了,老奴不過是依著京裏的慣例,給老爺當個引馬呢。這點雨算什麽,不妨事,當年跟著老爺風裏來雨裏去,見的多了,不算什麽。”

安邦泰這時也忙過來見禮道:“原來是孫老哥啊,末將見禮來遲,老哥哥可不要見怪。”

別看這老蒼頭只是孫家的一個仆人,可是二品尚書家的總管,當年在京裏時,那也是能夠任意出入高門大戶的遮奢人物。若是孫交在位時,以安某人區區一個三品指揮的身份,他怕是給孫管家見禮,也要排上幾天隊才行。他叫一聲老哥哥,實際上,還是他自己占了點便宜。

在另一個時空裏,戚繼光和張居正的管家遊七、姚八結拜,而這兩人在京裏結交士大夫,那些朝廷命官提起他們來,都要稱一聲遊七先生。這位老蒼頭固然沒有這麽顯赫的地位,不過吃定一個小小三品指揮還是綽綽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