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義薄雲天(五)

楊承祖從陜西回家時,趙九雄本人並不在這邊,據說去了開封去辦漕幫的事。這種江湖幫會一到戰亂的時候,自然就有它自己的事務。這些事務往往有著保密性和隱蔽性,楊承祖不曾多過問。聽說他來了,忙在奉劍的臉上又捏了一把“今晚上和你們小姐一起陪我,叫上捧弓,我去見九爺。”

趙九雄消息靈通,顯然已經知道楊承祖的差事變動,見面之後,居然是搶步過來磕頭道:“草民趙九雄,給戶侯見禮了。”

他當初認定楊承祖是個潛力股,所以不惜讓閨女做小,也要攀上這門親戚。如今這支潛力股果然發跡了,他與楊承祖之間的距離,也在逐漸拉大。甚至已經不敢像過去那樣拍著肩膀叫一聲承祖,而是參見大老爺一樣,要施大禮了。

武官不如文官值錢,可那是對比文官,比一個江湖草莽,怎麽著也是武官比香主尊貴的多。一個十八歲的世襲從五品副千戶,一樣不是趙九雄這種草莽之輩能頡頏的。

事實上,現在楊承祖談論婚姻的對象,已經得是從四品左右的武官家裏來挑人,娶個指揮使的閨女,都不叫事。按這個趨勢發展下去,將來做個三品指揮也大有可能,他趙九雄不過是個江湖豪傑,在這副千戶面前,還算個人物麽?

當初兩人初見時,楊承祖在他眼裏,不過是個後生毛頭,現在已經是一位大員。人一進了朝廷,就不能再按年齡視之。再說妾的親戚不在六親之內,也就不怪他膝蓋發軟了。

“嶽父,您這是幹什麽,我是要折陽壽的。趕快坐下說話。”楊承祖眼疾手快,不等九爺跪下,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將他扶到椅子上,自己按著女婿見嶽父的規矩,跪下磕了頭,然後才坐下敘話。

見丈夫如此給自己老爹面子,趙幺娘從心裏也歡喜,柔聲道:“我去給夫君奉茶。”轉身出了屋子。

趙九雄道:“過去的老丫頭,那可是個出名的假小子,如今居然成了這副模樣,活脫一個小媳婦,還是楊戶侯管教有方啊。”

“嶽父,您要再這麽叫我,我可要趕人了。您是我的老泰山,咱們是一家人,您為什麽非要把話說遠呢?我雖然升了官,可我依舊是我,沒有什麽變化,咱的關系,就像我對幺娘的情義一樣,沒什麽變化的。九爺,您這次去開封,可有什麽事麽?需要我幫忙的只管說,我能幫的一定幫。”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大著膽子叫你一聲賢婿了。這次去開封,實際是我們漕幫出事了,多虧你當初沒讓我做這大香頭。若是我做了這個位置,現在不是吃牢飯,就是已經浮屍黃河了。我趙九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一件事是加入漕幫,第二件事就是把最像我的閨女給了你做小。”

這次寧王之亂,聲勢浩大,朝廷在江西吃了幾次敗仗,叛軍的裝備比起正規軍還要強。內中既有騎兵,也有大批的披甲勁卒,火器上比起官軍只強不弱。這些馬匹、鎧甲、火藥,顯然是從漕運上給叛軍輸送過去的,以往那位願意出大價錢購買這些東西的金主,身份也昭然若揭。

前次軍械案,只查出買家是江西紅纓會主淩十一,現如今淩十一已經成了寧王手下的水軍都督,顯然他就是代替寧王出來采買軍械的。靠水吃水,漕幫借著水路搞點夾帶賺錢,已經是公開的秘密,沒人會在意。

可是牽扯到謀反的事裏,這性質就完全不一樣,朝廷眼下拿寧王沒辦法,又連吃了幾個敗仗,自然就得找人背鍋。朝堂上已經有人說,這是因為有不法之徒源源不斷為叛軍輸送物資,所以叛軍才能猖獗如此。如果想要滅掉叛軍,必先斷其外援,去其臂膀,使其不能獲得資助。

淮安的漕運總督認了真,直接發漕兵,圍了漕幫的總壇抓人。漕幫的幫主及幾位長老已經被拿,而且定的是斬立決。連上報朝廷等待秋審都省了,直接拉出去砍頭。

漕幫自上而下,風雲動蕩,不少香頭、舵主被手下人出首,說其是寧藩一黨,然後被官府抓去砍腦袋。而告發他們的那些手下,就成了新的香頭、舵主。

河南是軍械案的事發地,又有長老童展企圖行刺楊承祖事,因此朝廷查抄的也格外嚴格。那位新上任的香頭椅子還沒做熱,就被官府捉了,估計是活不成。整個河南成了一團亂,朝廷又要求漕運不能耽擱,這次漕幫河南大會,就是為了選出一個新的香頭出來總攬大局。

因為軍械案的出首人是趙九雄,且楊承祖和他有關系,又得沈冬魁器重。在第一輪的篩查中,趙九雄就成功洗刷了嫌疑,現在漕幫又知道他有辦法,大家都公推他做這個大香頭。

與之前那些大香頭要靠拳頭加銀子開路不同,這回的香頭位置,是大家你推我讓,趙九雄也準備效法先賢,來個三辭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