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了局(一)

馬昂聽說畢春死了,忙幾步邁過去,見畢春的死屍被放在一邊,在哽嗓處一個巨大的創口。兩只環眼怒睜,顯然死前還不相信,自己居然會死在箭下。

楊承祖在旁一臉悲傷的模樣,用手指著死屍說道:“畢都司是我大明的棟梁之臣啊,為國效力,奮不顧身。奈何刀槍無眼,他一時不慎,中了一支流箭,為國捐軀了。”

馬昂初時見畢春喪命,倒也沒什麽想法,只覺得這個討厭鬼死了,也不是一件壞事。可是他畢竟出身將門,眼力是有的。仔細打量之下,就覺得這個傷口很不尋常。他低下身去仔細勘察起來,很快發現,這畢春的死因不是箭傷,而是被人以重手法擊碎了喉結,至於這箭傷,是有人拿著狼牙箭直接捅進了嗓子裏偽造的傷口。

這是暗算,殺死畢春的,根本就不是蒙古人,而是畢春身邊的人。幾乎是下意識的,他一下跳到一邊,手按住了刀柄。只差大喊一聲來人,就待喊來家丁將楊承祖一行人拿下。

可是楊承祖面上依舊是那副悲傷模樣,絲毫沒有緊張之相,“國舅,你可曾驗看仔細了?這畢都司陣亡了,人死了死了,很多事隨著他的死,也就過去了。其實這不是一件壞事,畢竟他活著,對於國舅來說,未必是什麽好事,不是麽?”

“你說的什麽意思,本官聽不懂!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否則的話,這裏是老虎口,還是我馬昂的地盤,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國舅請看這個。”楊承祖伸手拿了幾張紙遞過去,馬昂接過去只一看,面色就一變。二話不說,就將這紙撕個稀爛,隨手一丟,紙片化做片片蝴蝶,隨風飛舞。

“撕吧,隨便撕,我手裏有很多,這只是其中不怎麽要緊的東西而已。我一個外來人,哪裏能有這些,若不是畢都司這等人物,又有誰能搜集到總兵這麽多的行蹤?您要是想把我殺了,就讓這一切都成為秘密,也沒什麽問題。你可以動手試試,畢竟我只是個外地來的錦衣,殺了也就殺了,不會有什麽後患的,您現在就可以命令動手。”

沒後患?沒後患才怪。馬昂心知,楊承祖眼下在陜西的地位,怕是比陶勝麟這個正牌千戶還高。畢竟他兩次挫敗寧藩叛亂的陰謀,又得秦王的賞識,自己真要是砍了他,怕是難免落一個通寧藩的罪過。

他的性子本來就是色厲膽薄,看楊承祖這副有恃無恐的模樣,料定對方必有極厲害的後招。說不定有什麽要緊的證據,就藏在某個地方,自己只要敢動他,那些證據就會出現在河南那位張伯爺手裏,接下來就會送進宮去。

如今天家專寵劉良女,自己的妹子和那個愛妾杜氏,都不大受寵。連帶著自己這個國舅的地位,也岌岌可危。這份證據若是捅到皇帝那,自己縱然腦袋保的住,這前程就算徹底完了。

他咬了咬牙,心裏暗自問候了畢春的祖宗十八代,“楊百戶,你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有些話想和國舅聊聊,不知道國舅肯不肯撥冗賞光,跟我聊一聊?”

“既然如此,那就請到我的總兵衙門吧,我正好可以款待款待閣下。”

那邊郝青青催馬上前,與李雲聰嘮起了家常,這次作戰,李雲聰的人馬沒受什麽損失,保住了元氣。那些駿馬和牲口雖然因為受驚的原因損失了一部分,不過還能保留六到七成。這些牲口裏,他能分走三成,於邊軍而言,就是筆不小的收入,再加上斬首的賞賜,這筆買賣也算發了大財。

他對郝青青的態度,也十分親切“大侄女,要說這事,就是得用親戚。你看這次叔對你多夠意思,一句話,就拉了全部家當出來給你撐場子,你可得分的清裏外。馬昂那個孫子能做的事,我也一樣能做,他在固原也就是個掛名總兵,沒幾個人怕他,你放心,有叔在,保證不讓你和你男人吃了虧。”

“多謝李叔了,您說那事,我也知道了。秦王府那邊,我一個婦道人家,是說不上話的,不過我當家的還是能跟千歲面前說幾句,您想謀個升遷的事,讓他幫著說說就好。”

從老虎口到固原,這一路上也是一段不短的距離,馬昂初時想著,到了固原之後就招呼兵馬將這一行人拿下,再輔以大刑,他們須不是銅筋鐵骨,不信審不出那些剩余證據的下落。再把這些人送給袞必裏克濟農,用他們的腦袋,去平息蒙古人的怒火,免得他們真把火燒到固原頭上。

等到了中途,他的念頭已經轉為: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魚情看水情,不論如何,也得看在張容的面子和秦王的面子上。還是小小嚇唬一下,只要他們能交出證據,蒙古人那邊,隨便找幾個人頂缸吧。

等大隊人馬進了固原時,他已經與楊承祖好象一對兄弟一樣,二人把臂而行,拉著他直接到了自己的總兵衙門,邊走邊道:“不要客氣,到了這裏就像到了家一樣,有什麽需求只管說,這裏是我的地盤,保證讓大家滿意就是,買什麽算我的,我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