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如仙

他這一發作,不啻於當面打臉,到了花魁這一級,就是吃的一個身價飯。九娘固然被張嘉印嚇的連連道歉,作為當事人的如仙,可是連活都活不下去了。

她原本結交才子,名流,士紳,張嘉印對她也頗為仰慕。不知做了多少水磨工夫,打了幾次茶圍,才剛有機會成為入幕之賓。結果沒想到鬧了架票這出,被強盜搶在先頭,這對如仙的身價本就大有影響。現在直斥她為臭魚濫蝦,那就是把她這花魁要貶到那些只會陪人睡的低等紀女身份了,她如何能忍?

只見她用水袖一掩面,轉頭就向窗戶奔去,幸虧楊承祖眼明手快,一把將她抱在懷裏,又對張嘉印道:“大哥,咱們今天來此吃花酒,圖的是彼此高興,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啊。”

張嘉印不愧是國朝幹城之臣,在此豐月之地,依舊是一副正氣凜然模樣“兄弟,你有所不知啊。這賤人當初也勉強算個有身份的,還有資格與你坐一坐。可是她昨天已經為賊人所汙,又不肯一死盡節,從今天開始,滑縣城內,她已經當不起花魁二字,不過是殘花敗葉而已。像這樣的人,又怎麽配的上你?九娘,你別當我不知道,你這裏肯定有新來的丫頭,還不喚幾個上來,難道當本官封不得你這小小的香滿樓?”

九娘能開這生意,在府裏也是有靠的。不過這靠山是在府裏,人家張嘉印是現管,要收拾她可是方便多了。再說堂堂知縣在香滿樓被綁,你說跟你沒關系,那沒關系怎麽綁匪就知道到這來?三木之下,何愁不招,到時候把九娘辦一個通匪的罪名,也不是什麽難事。所以她再心疼那幾個新鮮貨,也只好忍痛拿出來招待。

九娘見張嘉印發作,不敢怠慢,忙道:“來人啊,把那幾個新人喚來,陪大貴人飲酒。再來幾個婆子,把這犯了癡的如仙拖下去,關到柴房讓她清醒清醒。”

行院裏自有粗手大腳的婦人,就想上來擒人,哪知楊承祖把眼睛一瞪,又把幾個婦人嚇了回去。他一邊緊拉著如仙,一邊對張嘉印道:“大哥,您的心意,做兄弟的領了。可是兄弟這裏也有個苦衷,跟您面前得說幾句。不怕您笑話,做兄弟的惦記如仙不是一天兩天了,可是仙姐那是什麽身價?見的不是文人才子,就是仕宦子弟,哪輪的上我一個大老粗?今天我總算美夢得圓,可以坐擁佳人一晚,大哥你就成全了兄弟這一回吧。”

張嘉印聽他這般說,才轉怒為喜,用手點指“老把弟,你真是個多情種啊。也罷,算是這賤人走運,還能陪你一晚,不過九娘,這事絕對不許你說出去,若是我把弟的名聲因此受損,本官就關了你這香滿樓。”

按他想來,多半是老把弟年輕氣盛,不知天高地厚,想要過過花魁娘子的癮,結果在如仙這碰了一鼻子灰。如今情勢顛倒,如仙成了落毛鳳凰,老把弟恐怕是要好好折辱她一通,以出當日心頭之氣。

按他想來,如仙雖然做的是皮肉生意,可是接待的,都是自己這樣的文人雅士,那才能稱為花魁。而那個匪首要汙辱她,她就該拼死抵抗,搏鬥到底,一死以全節,才能夠對的起禮儀廉恥。她非但不拼死反抗,反倒真的去侍奉了那匪首一晚,這簡直就是寡廉鮮恥,還有什麽資格跟自己這樣的文人士大夫同桌而飲?

總算是楊承祖面子大,他才算答應下來。如仙的心情自是沮喪到極處,可她終究是場面上混的人,不過片刻之間,就補好了妝,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乖乖坐在楊承祖身邊陪酒。而張嘉印身邊,換了個十四五的女子陪伴,這女子的姿色風度皆不如如仙,卻勝在年輕,更對張嘉印胃口。

兩下又喝了一陣酒,兩位結拜兄弟各自扶了身邊的女人回房,楊承祖進房之後,如仙慘然一笑“你要是嫌我臟,就讓九娘換個人。她這有誰我心裏有數,幫你挑一個真正的清倌人,不是黃鱔血那種。”

她這話說的大路,可是語氣中那份絕望與悲傷,怎麽也掩飾不住。楊承祖笑道:“仙姐,你說什麽呢?我說過,我惦記你不是一天兩天了,今天能得你青睞,是我的福分。”

“別哄我了,我可不是張蕭甫(張嘉印的字),沒那麽好騙。你根本就沒來找過我,我還不知道?若是前幾天你來,我是滑縣花魁,整個衛輝府也有名頭,你成了我的入幕之賓,還能算有面子。可是過了昨天那事,我就算徹底壞了名頭,以後只能淪落成二等貨,配不上你這縣太爺的把兄弟……”

她話沒說完,卻被楊承祖一把抱住,二話不說低頭就親,她輕輕掙紮幾下,就主動迎合起對方的需索。不多時二人就滾到榻上,做了個獅子滾繡球。楊承祖這肉身乃是個初哥,可是趙小山卻有花國班首,脂粉魁元的手段,而楊承祖自身的天賦異稟,又是萬中無一的猛將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