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手

來的這人,楊承祖是認識的,否則他又不是瘋子,哪有攔著人不讓進的道理,實在是這貨實在惡心。來人名叫焦榕,是本地縣令張嘉印手下,戶房的經承,也就是說,他是個實打實的經制吏。衙門六房之內,為首者為經承,副手稱管年,整個戶房以焦榕為尊,焦家在這個位置上已經坐了三代,流水的縣尊,鐵打的吏員,在衙門裏正經算個角。

除了這個身份,他另外一個身份,就是本地錦衣千戶李雄的內兄。他的妹子,做了李雄李千戶的填房。別看焦榕自己生的獐頭鼠目,可是他妹子是個五官周正的美人。雖說只是填房,那也是正室,而且人家還生了兒子,地位自然不低。

前文已經說過,滑縣是個小地方,在這地方,錦衣衛的一個機構就是一小旗所,從七品武官就夠了。一個錦衣正五品千戶,絕對算是個大塊頭。

不過錦衣衛是個管理混亂的機構,其成員復雜程度,不是其中人士,難以想象。簡單舉個例子,在另一個時空裏,正德的後任,嘉靖皇帝登基後做的一件事,就是為了節約開支,裁撤了錦衣衛冗員二十三萬。沒錯,就是二十三萬。然後嘉靖爺又安排進去二十幾萬人,誰還沒有點三親兩厚不是?

當然,李雄不是被裁撤的那種冗員,但其本人也是掛職千戶,不理事。也就是說,他只拿餉,不幹活,也管不到楊承祖頭上。不過不管怎麽說,人家也是千戶,還是祖傳錦衣,並且與楊大興還是換過貼的結拜兄弟。楊承祖見了他,也得規矩磕頭,喊一聲伯父大人。焦榕既是他的舅子,在楊承祖面前拿大,也不是論不著。

要是單純為這,楊承祖犯不上跟他較勁。宰相門前七品官,千戶加大爺的大舅子,跟個小旗抖威風,又是一個系統之內,有什麽大不了的?忍不了這個,那還做個什麽官啊。可問題在於,焦榕好死不死,居然打上了楊承祖後娘柳氏的主意,在楊承祖患病期間,居然打發了媒人上門提親。

焦榕的算盤打的很響,這柳氏不但眉眼周正,身段婀娜,眼下也才三十出頭,正是女人的好歲數,到手之後,著實有幾年享受。這且不說,楊家人丁單薄,楊承祖又在病中,只要柳氏願意,完全可以從楊家帶一大筆產業當嫁妝。到時候就是人財兩得的好事,自己可是穩賺不賠。

這位後母柳氏是個厚道人,沖她在危難之際沒扔下便宜兒子跑路,反倒伺候這個兒子湯藥就能知道,這人的品行沒的說。因此那媒人就被柳氏趕了出去,只是這位婦人性格也著實懦弱了些,為了這個事,總覺得是自己名聲不好,招來了別人惦記,等楊承祖病好之後,差點就上了吊。

就沖這個,楊承祖活劈了焦榕的心都有,見他能有好臉就怪了。可是這焦榕不愧是在場面上打滾的主,深知能屈能伸的道理,任楊承祖怎麽發作,他也絲毫不怒,反倒是盡賠小心。

“小爺,上次那事,是我老焦自己豬油蒙心,外加幾個混蛋在裏面挑唆。等這個事過去,改日我親自上門給您賠禮道歉,給老夫人磕頭行不行?眼下救人要緊,可不能置氣,要是咱們張縣尊有個好歹,這事就不好辦了。”

“張嘉印被人架了票?”楊承祖這時也聽明白他的來意,眉頭一皺“這事你找我幹什麽?你們衙門口有衙役三班呢,這事找他們啊。我們錦衣衛不管這事,要不然,您找我李伯父給我發個手令,哪怕是個條呢,我見條就辦。”

他這話裏的意思就是一條,滾粗,這事不歸爺管。這也不怪他翻臉,錦衣衛的職權裏雖然有緝拿不法一條,不過總歸誰算不法這種事,可操作性是很大的。反正保衛知縣安全,不在他們職權範圍內。就算滑縣令被人大卸八塊,跟他有個毛球關系?上面有的是大個頂著,自己管的著麽。

焦榕卻是臉皺成了一團,“我的小爺,話不是這麽個說法啊。衙門口這幾頭蒜什麽意思,您心裏還沒數麽?遇到敢架縣令票的趟將,他們有個鳥毛用啊?再說我那妹丈,他不是去陜西抗虜去了麽。他要是在家……他要是在家,就自己來請您了。”

他有句話沒好意思說出來,就是他要是在家,還用的著我這麽低聲下氣的求你麽。直接讓他拿出千戶的威風,長輩的派頭,給你下個條,哪怕他不是你的直管上級,你還能駁個伯父面子不成?

“承祖,外面是誰在啊。”焦榕人矮聲高,這聲音高一聲低一聲,總算是驚動了正房裏的楊家如夫人柳氏。楊承祖對這個便宜娘,卻是從心裏感激。別的不說,要是自己病的時候,沒人家伺候湯藥,恐怕剛穿過來,就給埋了。

“娘,沒事,就是衙門口有點事,一會我把他打發走,就給您買早點去。”他一回頭沖焦榕瞪眼道:“這大早晨起來,你就在這大喊小叫,把我娘都驚動了。你上次惹爺那事,咱兩還沒算呢。你要再不走,信不信我把你塞井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