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6章 試探

崇禎二十五年十月十七的乾清宮中,朱由檢坐在堆滿了奏章的桌子後面,面無表情地將桌子上的一張紙揉成一團,朝一丈外的瓷瓶中扔去。

廢紙團沒有命中瓷瓶的口子,砸在瓷器外壁上,彈到了地上。

王承恩小跑著沖了過去,將那個廢紙團撿了起來,又跑回來交到了朱由檢的手上。

朱由檢看著那一團“廢紙”,突然將“廢紙”打開了,開始看那廢紙上的字。

那哪裏是廢紙?那分明是湖廣巡撫給朱由檢上的奏章。和桌子上密密麻麻的其他奏章一樣,這一封奏章也是痛心疾首勸天子絕不能廢除科舉的。

“科舉制度攸關社稷安危,動一發而牽全身,天子聖明,絕不能輕易更張。”

朱由檢看著看著,有些無奈起來,啪一聲將這張被折得皺巴巴的奏章拍到了桌子上。

然後朱由檢就無聲地坐在椅子上,一直都沒有說話。

王承恩站在旁邊,也不敢說話。

乾清宮中就這樣沉默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實際上,朱由檢已經二十天沒有上朝了。自從崔昌武念了李植的奏章後,朱由檢就一直躲在乾清宮中,似乎是在忙於處理奏章,又像是在回避崔昌武,像是在等待天下各方面的反應,更像是在逃避現實。

總之,朱由檢這二十天沉默寡言,心事重重。

而這二十天裏,整個大明都炸鍋了。各地的文武官員,士紳人物得知了李植要求廢除科舉後,紛紛向天子上奏,各種引經據典說明科舉對國家的重要,闡述科舉的重要性,說明科舉絕不能廢除。

李植的十幾個字,在整個大明引起了劇烈的連鎖反應。

奏章太多了,朱由檢就連所有奏章看一遍的時間都沒有。

不過那些奏章說來說去也就是那幾句話,朱由檢即便是不看也知道上面寫什麽。所以到後面,他也懶得一封一封去翻看奏章了。

他只是簡單看看上奏者的姓名,就把奏章放到了一邊去。

朱由檢閉上了眼睛。

許久,乾清宮的沉默終於被殿外傳來的腳步聲打破,王德化踩著皂靴跑進了乾清宮。

“皇爺,京城的兩千多文官們全部聚集到了西直門,叩首請願了。”

朱由檢睜開了眼睛,看著王德化。

王德化跪在朱由檢面前磕了個頭,爬了起來。王承恩見天子也不問王德化細節,忍不住問道:“京官們請什麽願?”

王德化拱手說道:“京官們一致反對齊王的奏章,在西直門前叩首聲援科舉,極言儒教不可棄,科舉不可廢。”

朱由檢面無表情地看著乾清宮的大門,沒有說話。

王德化說道:“聖上,文官們說了,齊王雖有十萬虎賁,大明也不弱。大明尚有二十萬邊軍,百萬衛所軍。若齊王以武力逼迫天子,天子大可以破釜沉舟,調集天下大軍和齊王一戰。”

王承恩聽到這話,看了看朱由檢。

朱由檢聽到這話冷笑了一聲。

“二十萬邊軍,百萬衛所?恐怕在虎賁軍面前一刻鐘都頂不住。”

王承恩看到天子這個表情,不由得也尷尬地一笑,附合天子的嘲諷。

朱由檢有些煩躁地抓起桌上的一張奏章,把那封奏章揉成一團,用力朝更遠處的一個瓷瓶扔去。

廢紙還是沒有命中瓷瓶口。

王德化看著天子的舉動,擡頭問道:“皇爺,兩千多京官都跪在那裏呐!閣老九卿都在,只看到一片黑壓壓的烏紗帽!皇爺不去看一看?”

朱由檢搖了搖頭。

王德化和王承恩對視了一眼,十分驚訝。

朱由檢站了起來,走到瓷瓶邊上,撿起了被自己扔偏的紙團,打開看了看。

“朕不去西直門也知道他們要說什麽……果然是千篇一律,毫無新意。”

朱由檢看完那一紙奏章,惱怒地將奏章揉成一團,將它一把扔進了瓷瓶中。

王承恩拱手說道:“聖上,齊王的奏章已經呈上來二十天了,無論如何要給個答復了。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朱由檢打開了乾清宮的玻璃窗,讓窗外的冷風吹了進來。

在冷風中打了個哆嗦,朱由檢說道:“王承恩,你去一趟天津,去試一試齊王的口風。”

“看看齊王到底是什麽意思。是真的下決心要逼朕廢除科舉,還是隨口一說。”

王承恩拱手說道:“奴婢這就去準備。”

朱由檢又補充到:“勢必摸清楚齊王的底牌,齊王現在在天津有多少駐軍。搞清楚如果朕不願意廢除科舉,齊王會怎麽反應,種種事情,都要摸清楚。”

王承恩恭敬答道:“奴婢接旨。”

……

十月二十一,王承恩坐著馬車行在範家莊西郊的瀝青地面上,臉上有些掩飾不住的不安。

王承恩這次到天津,李植沒有馬上接見他,而是讓王承恩去郊外視察虎賁軍。然而虎賁軍還沒看到,他先看到了範家莊的瀝青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