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3章 欺世盜名

李植聽著密衛大使韓金信的匯報,皺緊了眉頭。

這個齊東縣的知縣王思永讓李植感覺有些棘手。此人不貪錢財不好女色,恪守儒家禮法。雖然他是士紳出身,但在百姓和士紳有官司時候素來不偏袒士紳,秉公執法。不僅如此,此人對百姓實行仁政,雖然他也對有功名的士紳優免田賦,但另一方面,對於無力上繳田賦的小農,他也從來不逼迫。不少赤貧百姓拖欠田賦幾年不交,他也不罰。

王思永這樣為政,收取的田賦自然較少。但是他卻從藩王的莊田上搞出不少銀子出來。山東的藩王莊田由地方官員管理,只有一部分交給藩王,大部分都被地方官拿去用了。王思永在這筆銀子上死死把住,不讓手下任意侵吞,而是作為田賦上繳。

這樣一來,每年下來王思永也能勉強完成朝廷征收田賦的下限,雖然吏部考核起來總是評價較低,但也不至於因此丟官。王思永進士出身幹了幾十年,始終做個七品縣令,脾氣卻是絲毫不改。

王思永這樣做官,當地的百姓自然稱頌,山東的百姓稱其為大清官。他在山東做官十幾年,聲名婦孺皆知。

這樣的人帶頭反對李植的法庭,影響力是很大的。

鐘峰見李植為難,大聲說道:“師長,什麽人不是一條命?我帶兵去把他砍了。”

李興啐道:“鐘峰你動動腦子,如今的世道這樣的清官多難得?在百姓心中地位多高?你去把他砍了,百姓會怎麽看我們?到時候士紳們一煽動,發生民變都有可能。”

鐘峰笑道:“民變就民變,鎮壓便是了。”

李興說道:“大哥的官位是天津提督,我們往山東滲透,在朝堂上是說不過去的。平穩交接就算了,若是激起大規模民變,天子說不定會派兵來討伐我們。到時候我們兩萬人打十幾萬邊軍,還真不一定打得過。”

鐘峰笑道:“遲早是要打的,便和朝廷打一把吧。”

李興愣了愣,罵道:“狗殺才,不說胡話你是渾身發癢是不是?”

鐘峰眼睛一瞪,就要朝李興罵回去,李植卻揮了揮手讓兩人不要吵。李植朝韓金信問道:“韓參將,這王思永不可能無中生有從自己口袋裏變出銀子出來,他既然向士紳免除田賦,就不可能不傷及百姓的利益。你一點問題都沒有查出來?”

韓金信這些年跟隨李植功勞頗大,李植每次報功時候都把韓金信放在前面,如今他已經升為都指揮同知,充任李植家丁隊參將。官是大了,但韓金信在李植面前卻更加恭謹。他想了想,說道:“國公,這確實是個清官,屬下查不出問題。”

李植想了想,說道:“他免除士紳的田賦又不逼迫貧民,最後肯定缺銀子。一缺銀子,到處都會出問題,從這裏入手查。”

韓金信又說道:“齊東縣衙門確實窮,前年縣衙裏面垮了一間簽押房,到現在都沒有蓋起來。衙門裏衙役吏員的月錢,堪堪讓這些人溫飽。就連縣城的城墻被大雨沖垮了都沒錢修,後來是王思永號召士紳出錢百姓出力,才把城墻補上。”

鄭開成和李老四聽到韓金信的話,對視了一眼,滿臉的詫異。想不到大明還有這樣的清官,當真是個另類。

然而這樣的另類卻始終是士紳的人,還是要和李植死磕。

李植冷哼了一聲,說道:“幫助士紳逃稅,這是盜竊國家的財政。處處擺出清官的姿態,欺世盜名,看上去不逼迫小民,但無論如何是掩蓋不了為士紳逃稅後財政資金的不足的。這裏不出問題那裏就會出問題。”

韓金信想了想,又說道:“齊東縣的道路驛站,港口碼頭,這些年都沒有錢修葺,十分破敗。縣裏的書院也破破爛爛,但讀書人們礙於縣令的清官美名,都沒有抱怨的。”

李植點頭說道:“這些都不足以讓百姓憤怒,你再想想,齊東縣因為缺錢有沒有出過大事。”

韓金信拱手說道:“國公稍候,我下去問那幾個齊東縣的線人。”

李植點了點頭,韓金信便退下去了。過了一個時辰,韓金信滿頭細汗地跑了回來。

“國公,有問題,問出來了。”

李植點頭問道:“如何?”

“一個因為酗酒被王思永辭退的衙役說了,齊東縣境內大清河河堤殘破,前年就有當地的士紳提議要大規模修繕了。但王思永沒錢,只在關鍵部位加固。結果去年大水一處河堤決口,雖然經過百姓齊力搶救補上了,但湧出來的大水還是淹死了六十多個百姓。”

“這場大水被認為是天災人禍,一般人都不注意。只有知道內情的衙役才了解那老堤決口都是缺錢不修造成的。”

李植哈哈大笑,說道:“這齊東縣的財政就這麽點,少了士紳的那一份不可能不出問題。這王思永欺世盜名,也只是拆東墻補西墻罷了。一下害死六十多百姓,我們幫他宣傳宣傳,他這個縣令當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