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9章 朝鮮版陸放翁,消弱版人大

第二天天亮。

大清晨的,安定縣城薄霧彌漫,只是這輕薄的晨霧當中隱隱的滲透著一股松木燃燒的煙味。

當萬道精光潑灑大地,安定縣城內無數人等簇擁到縣衙前空地,等待著趙家人被砍頭斬首的那一刻。

警察、駐軍嚴正以待,火槍上藥,刺刀鮮亮,一根根棍棒散發著一股股無形的威懾力。

樸義道也出現在了人群中,但他不是等待著開刀問斬的時刻,而只是為了遠遠地看一眼就要死去的趙家人。因為在樸義道的心目中,過去他或許並不怎麽看得上的趙家人,現在與他已經隱隱是一國的了。趙家人在他的眼中代表的已經不僅僅是趙家人,而是成千上萬個朝鮮內附過程當中的犧牲品,是義士,是重臣。

樸義道離開安定縣城了,他默默的擠出人群,乘坐著朝鮮傳統的轎子,向著文思書院趕去。後面還有一個仆人為他帶著行李,一個仆人為他背著書箱,順帶著再提著一個食盒。

等他抵到了文思書院,發現敬職敬業的書院山長金鐘賢竟然不在,這讓他萬分好奇。而且書院中一片哀雲密布。

然後樸義道知道了一個讓他震驚的消息——就在半個時辰前,金鐘賢剛剛被警察帶走。

說是為趙氏同謀。

而文思書院的山長一職,很快先文教局自會派遣一人來。

也怪不得整個文思書院哀雲密布,此事一出,他們這些講師就算還敢繼續在書院裏授課,學生們又有多少人敢繼續來讀書呢?或者是他們背後的家長還怎麽敢繼續把孩子放到這裏讀書呢?

一群人對於文思書院的前景都陷入了悲哀。

或許這些學生短期內處於風骨、道德、民議等等的壓力,還會待在文思書院,但這個時間絕對不會長久的。金鐘賢被抓的影響太重大了,對於文思書院簡直就是要害處插進的一刀。金鐘賢是文思書院唯一一個在全朝鮮稱得上名士的大儒。

他們很清楚未來文思書院的結局。沒有政權的支撐,沒有民間的同情和輿論的傾倒,文思書院吃棗藥丸。可這個衰落的時間在過去一班書院講師的眼中卻會是以‘十年’為單位來計算的;而不像現在,隨著金鐘賢被捕的消息傳播和擴散,文思書院宣告落幕的時間怕會就在一兩年中了。

整個尚州不是只有一座文思書院在堅持傳統的儒家教學,這樣的書院幾乎每個縣都有。學生們完全可以打著學業為主的旗號到別的書院繼續求學麽,只要不僅新式學校,也與聲名無損。

——金鐘賢被抓了,整個文思書院不僅僅丟掉的是一個山長,更是書院學業上的鎮山之寶啊。

樸義道回到自己的房間,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半晌,他似乎記憶起什麽了一樣,一拍大腿起身走去了西齋房,那是書院學生的住所。他找的不是別人,正是樸義道自己手下的仨學生。老師不見得會了解學生的全部,但是要對學生的志向、理念完全的不了解,那這個老師絕對是不合格的。

只是三個學生只到了兩個,還有一個沒有來。

師生三人在樸義道的房間裏談了很久。樸義道警告自己的學生近期不要再輕舉妄動,或者是做些無意義的舉動,現在非比尋常,山長被帶走,文教局很快會安排新的人來任職山長,那必然是文教局的狗腿子。而文教局已經對文思書院下手,那麽極有可能他們的眼睛還在盯著文思書院,千萬別在這個危險時候暴漏了自己。

樸義道的這兩個學生是他的學生當中思想最為激進的三個之二,他們三人曾經不止一次溜到縣城去張貼告示和扔撒宣傳單。

文思書院的學生按理說都是對新朝持排斥、反對、抗拒態度的人,但是如他手下的這兩個學生如此的激進的,並且敢於做出來的,還是少有的。

更多的人是如之前的樸義道一樣,我自堅持‘我’的傳統,‘我’的文化,‘我’心中的道義,不管外界發生了怎樣的變化,我自巋然不動。事實上也就是不作為,就好比中國明末的一批大儒,八大山人、黃宗羲等,只在心裏反抗,只保持著與新朝的不合作。

有點佛家的忍耐。

要是陳鳴知道了,絕對會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這不是阿三哥的非暴力不合作運動嗎?

樸義道他們當然不會有‘繩兄’的那種感悟,現在他招呼來自己的這兩個學生,只是為讓他們明白世道的殘酷。今天趙家三十多人要被砍掉腦袋,這兩個學生如果今後還肆無忌憚,被新朝官府抓到了證據,那麽倒黴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有整個家族。

國防軍報復起來,整個家族村落都會被夷為平地,所有人打入勞改營,這都是輕描淡寫的事兒。

一場知縣被伏擊血案,讓新朝必定會對安定痛下辣手。要和新朝對著幹,還得來陰的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