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天朝上國夢

夜色漸漸散去,東方的天際漸漸浮現出了一抹魚肚白。黎明的曙光正在雲層後醞釀。

北京城裏,余則成伸了伸懶腰,起身走到房間一角的水盆前,捧起水來嘩啦到臉上。冰涼的冷水寒的有些刺骨,十月的北京已經挺冷了,可不是還穿著單衣的嶺南。冰涼把余則成一夜未睡的困意驅散的幹幹凈凈。

新的一天到來了。余則成的困擾則還沒有半點頭緒。

但他的煩惱擋不住北京城的蘇醒。一家家店鋪開張營業,城裏大街小巷的人煙由稀疏到繁多。

余則成的臉色並不好看,整整一個上午,他都在板著臉。周邊的夥計、管事不知道他真正身份的,當老板生氣,自己主動地就少出現在余則成眼前;那些真正的嫡系,則明白自己BOSS是為了什麽而愁眉不展的?也乖覺的少在他面前晃悠。

余則成想的腦子都想疼了,可就現有的資料看,他真的是找不到答案啊。

滿清連續派出精銳八旗和旗民丁壯折回關東,真的是為了在關外種糧食,以濟京津之缺糧嗎?

可若只是如此,那派去的人馬是不是太多了啊?而且滿清還加大了天津的守備,大量的火炮從北京運抵天津,宣稱要做岸防炮的。然天津暗營有報,天津大沽口的炮台上並沒有增添這麽多的大炮。反而是天津水師更換了一批大炮。滿清在整頓水師嗎?

這怎麽可能。滿清雖確實該整頓一下水師,但這個微妙時候不是炮台更保險更安全麽?他們南國水師盡滅,天津水師即使再整頓,要投入多大人力物力和相應的資金、時間,才能把天津水師打造成廣東水師的規模啊?而那般規模的廣東水師不也是一戰而亡了嗎?

余則成腦子都糊成一團漿了,自覺告訴他這中間有古怪。可他就是無法從關外的情報、京津的情報,來綜合分析出滿清的真實用意。

“看來這次又要挨批了。”

余則成摸了摸有點熱的額頭,也不知道是因為他用腦過度,還是因為連續幾天熬夜。

“唉……”長長嘆一口氣。他很為現在的自己感到苦逼。誰沒事喜歡挨批評啊?當初余則成受命滲透三炮廠,都過小兩年時間了也一事無成,被上頭狠狠地批評了一頓,到現在北京站站長的頭銜前也有一個‘代’字。如今這要再來一個批評,那真不知道他北京站站長的職務還能不能保得住?

所以這件事上余則成努力了,很努力。只是努力沒有得到回報,見到效果。

此刻什刹海邊的劉府。

老而不死的劉統勛正在細覽著海蘭察遞上來的折子,這是清軍即將對朝鮮展開進攻的戰略匯總。

海蘭察決定沿著當年後金打朝鮮的線路,渡過鴨綠江,攻占義州、定州、安州,再占平壤,至中和駐營,遣使到漢城致書迫降。

至於滿清征朝鮮的借口——也很簡單,後者祭祀前明帝王,久蓄異志。

幾十年前,朝鮮肅宗李焞為了報答壬辰倭亂時派大軍援助朝鮮的明神宗的“再造之恩”,遂於明朝滅亡60周年之際下旨在漢城(今韓國首爾)昌德宮的後苑修建大報壇,俗稱皇壇,以祭祀朱明皇帝。現在在位的李昑,也就是後世棒子口中所謂的英祖大王,大報壇的祭祀對象更增加了明太祖和崇禎帝。

滿清之前對朝鮮不怎麽看在眼裏,後來乾隆窮的一逼,急紅了眼,把朝鮮對滿清的國貢恢復到了順治時代的標準,也就是每年(元旦、萬壽、冬至)的常貢條例:銀500兩、綿綢200匹、布200匹、苧布60匹、貂皮10張、水獺皮30張、青鼠皮15張、鹿皮7張、花席20張、大紙100卷、小紙50卷、順刀2口、小刀10把、被褥一副、靴襪各一雙、鞍馬一匹、空馬一匹。

乾隆之前都是給朝鮮減半的。可這麽做更像是歇斯底裏。

而且今年乾隆又把朝鮮的常貢提升到順治初年的水準:歲貢布400匹、蘇木200斤、茶1000包、各色綿綢1000匹、各色細布5000匹、布1000匹、粗布5000匹、刀10把,貢米1000包。

這點東西對於偌大的大青果杯水車薪。最終來自聖人故裏的劉統勛的一道密奏,為乾隆皇帝推開了新的窗戶。他覺得劉統勛說的對:

“命都沒了,還要臉幹嘛?”

況且依照關外的規矩,那就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自己在東面吃虧了,那就在西邊補回來。

乾隆皇帝咬了咬牙,最終決定就這麽的幹了。並且為了進一步探明朝鮮的軍備,派出粘杆處前往細查。結果查出了好多他想都想不到的東西來,比如那個大報壇。

朝鮮王宮裏的大報壇祭祀每年都要進行一次大祭,朝鮮肅宗以後,國王幾乎年年都親自參與,是朝鮮國宮廷內最隆重的祭祀典禮,充分表達了朝鮮對前明的感恩與思念。大報壇建成後,肅宗更明確要求自此以後,大報壇“年年祭享,自當與國同存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