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人性

鄖北、鄖南三萬多義勇,陳鳴從中挑選了三千人。剩余的所有人都將北上南陽府,成為將軍府今後幾個月乃至更長的幾年時間中,對抗滿清大軍圍剿的最大本錢。

在陳鳴跟老婆滾在被窩裏溫存的時候,樊城縣城內外無數人也在做著最後的道別。

兄長、弟弟,丈夫、父親、兒子……三千被陳鳴選中的義勇兵有著各自的家庭和另一個不同於士兵的身份。他們或是兄長,或是小弟,或是一家之主,幾個孩子的父親,也會是父母的兒子。

沒有人願意在陌生的環境裏離開自己的父母親人,可陳鳴拿出的條件是這些義勇所無法抗拒的誘惑。三千人全部是自願報名,只為了五塊銀元的安家費,只為了陳家軍許諾的一個月五十斤口糧的軍屬補貼。

那五十斤口糧全是細糧,換成粗糧至少有八十斤,再拿出一部分粗糧換成雜糧,足夠一個四口之家一個月的過活。甚至是五口之家也能糊口。

這些出身流民棚戶的漢子抵擋不了陳鳴開出的誘惑,‘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別以為這是賣命錢就沒人欣喜。在鄖陽的高山密林中,一條人命有的時候都換不來三五斤雜糧。陳鳴是從一個個興沖沖站出來的義勇中選出的三千人,他不是在拉壯丁。

有家人在將軍府治下,這三千人的可信度比十二個甲兵營的新兵都要高。

……

漢江邊,陳家軍陣地。

新月高高地掛在天空,在水面上投下淡淡的銀光。冬天已經到來,夜色中你聽不到任何的蟲兒鳴叫,連飛鳥都不見一只,只有漢江水沖刷著岸畔的聲音。

偶爾一顆大大的煙花會打到天空中,爆炸聲傳播兩岸,劃破這令人窒息的寂靜的夜空,更給天地間增添了無窮的寧靜。

幽幽江水,在涼涼的東風中閃耀著粼粼波光,就像銀色的月光一樣。

要是文人墨客面對此情此景,怕會賦詩一首寄托自己的情感。可惜蔣天放就是一個武夫,你讓他舞刀弄槍的可以,吟詩賦句,他半個字都說不來。

他現在已經是新組建的甲兵營中的一名隊官了。能考中滿清的武秀才的他,至少一身功夫要比一般人強上很多。他在投降之初就被跳出了礦場,先是後勤隊,然後是新兵,憑著手中一杆大槍蔣天放戰場上多次立功,級別就坐飛機一樣被不停的向上提拔。

隊官,手下真真切切的有一百人,這放到滿清綠營裏,可比把總帶的人還要多了。

但蔣天放心裏一點喜悅都沒有。就像凈空一樣,蔣天放對於陳家軍的未來也不看好,即使他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在陳家軍裏‘出人頭地’,但那更多地是為了他的家庭。讓他的家人在眼下時間裏享受更好的待遇。

有家人的蔣天放即使一樣對將來不抱希望,他也很決然的做出跟凈空相反的選擇。

但往日裏很蠻的蔣天放,性格上卻不自覺的染上了一種文青。他突然地很喜歡一個人靜靜的待會兒,不是說一直都一個人孤僻離群,而是有的時候他很喜歡靜一靜,在大戰開始或結束後。如果有山有水,在夜裏還有月光、星光的時候,他就更好了。

一個人獨自坐坐。空曠寂靜的夜晚,會感覺著天地很寬,很寬,這會讓他壓抑的內心變得寬松起來。夜色就像掩蓋大地一樣掩蓋著他自身,遮蓋著他對命運未來的悲哀,遮蓋著他心裏頭的痛苦。

實際上蔣天放很清楚自己為什麽會喜歡月色中獨坐,說到底他還是在心裏對陳家軍有怨恨。

可惜,他這種情況真的很難被滿清朝廷所‘諒解’,否則的話很難說蔣天放為代表的降兵們能有多少真正的戰心鬥意。

今夜蔣天放所在營頭守衛江邊炮兵陣地,今天是蔣天放小兒子的生日,夜色來臨的時候他果然又文青了。坐在江邊的石頭上,聽著耳邊漢江水浪沖刷堤岸的聲音,蔣天放整個人惘然若失。因為他看不到未來的光明,只要一展望未來,就是刀光血影,就是隱姓埋名。甚至未來能‘隱姓埋名’的活著都是一種奢望,都是最好的下場了……

蔣天放望著星星點點亮著燈火的對岸,這朝廷當官的在他眼裏也全是笨蛋。

湖北官軍全趕到襄陽來了,就不知道樊城往西走能走到德安府去麽?陳家軍一支三千人的隊伍已經從樊城往西去了,這支隊伍殺到幾百裏外的漢川,在蔣天放眼中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如果陳家軍在漢口渡過的江漢,或是直接殺往漢口、漢陽,威脅武昌,襄陽城裏的隊伍動是不動?又要動多少呢?

蔣天放不覺得隊伍會在襄陽城下大打出手。後者城防堅固,守軍數量充足,糧餉也都不缺,更重要的是他們的援兵也不缺。湖南綠營正氣勢洶洶的向著北面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