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暴走的唐毅

紅果果的利誘,鄢懋卿是哪根弦搭錯了嗎?

顯然不是,鄢懋卿先前被趙貞吉給吃得死死的,總結經驗,就是強龍不壓地頭蛇,東南都是心學的天下,趙貞吉又是徐階的學生,他一來,明裏暗裏就有一大幫人捧場。

而鄢懋卿呢,他是嚴嵩的幹兒子,天生和這幫人不是一路貨。

最讓鄢懋卿憤恨的是胡宗憲!這丫的從巡按超擢巡撫,再到總督,都是嚴黨的功勞,可是他呢,明面上是嚴黨的人,可是和譚綸一班心學門人走的很近,而且遇到了大事,胡宗憲總有自己的主意,並不聽從指揮。

就拿這一次來說,拿出了天大的簍子,鄢懋卿已經發動人員攻擊趙貞吉了,可是胡宗憲不但不出手,還和趙貞吉密會,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鄢懋卿恨得牙根癢癢,可是呢,他也清楚,自己孤身一人,沒有幫手死不行的,胡宗憲不可靠,那誰能幫他呢!

想來想去,鄢懋卿就想起了唐毅,這小子當初擋了趙貞吉,可見他和徐黨還是有沖突的。如果能把他拉過來,就等於把唐慎拉過來,鄢懋卿在東南的處境就完全不一樣了,一手握著鄉勇,一手握著市舶司,簡直倚天屠龍,所向睥睨啊!

至於往日的仇口,在官場上混嗎,有什麽放不下的!再說了,只要利用這一次弄倒了趙貞吉,順帶把徐階整垮了,嚴黨就徹底一統朝堂,到時候再去整治唐毅,還不是想怎麽來就怎麽來!

說起來可笑,唐毅和胡宗憲的處境真有些相似之處,徐黨認準了胡宗憲是嚴黨的人,恨不得把他置於死地,而嚴黨又覺得胡宗憲不夠貼心,雙方別別扭扭。

唐毅呢,他算得起是正牌的心學門人,自然要劃到徐黨一邊,可是徐黨又看不上他,弄得鄢懋卿都想趁虛而入。

所以出現這種局面,說穿了就是一個問題,因為兩黨爭鬥,非友即敵,朝堂上給中立派的空間越來越小,想要做事變得越發困難。可以想見,隨著嚴黨和徐黨蓄勢待發,決戰的時間越來越近,給唐毅左搖右擺,縱橫捭闔的空間也越來越少。

唐毅沉思一下,突然略帶自嘲地笑道:“鄢大人,下官年紀輕,經驗少,入仕以來,就憑著對陛下的一顆忠心做事,有些時候實在是欠考慮,也得罪了一些人,只怕回頭不容易啊!”

這話聽起來像是服軟,可是仔細一咂摸,卻也是軟中帶硬,唐毅是嘉靖看重的人,可不是什麽可有可無的小角色。

鄢懋卿微然一笑,“海納百川,有容乃大。要說起來大家夥都是給陛下做事的,行之你這樣的大才誰都會重用的,有我鄢懋卿在,你只管放心就是!”

這位把胸膛拍得啪啪作響,唐毅心裏頭暗笑,就憑你的小胳膊小腿,也配讓唐少爺抱?真是不知好歹!

不過暫時還要把戲演下去,唐毅想要弄清楚,這家夥要怎麽出招。唐毅裝得誠惶誠恐,起身施了一禮,“多謝鄢大人照付,下官感激不盡了。”

“好說,好說!”

鄢懋卿心裏這個樂,小閣老啊,小閣老,看看怎麽樣,這小子向我低頭了!突然鄢懋卿湧起了一股惡趣味,聽說土匪強盜入夥,都要交一份投名狀。唐毅要加入嚴黨,也要辦點事情,可是辦什麽好呢?

“對了,行之,本官剛到泉州的時候,老匹夫趙貞吉阻撓,本官只拿到了一半的資料,還有一半在趙貞吉的手上,就勞煩行之幫本官取回來。”

唐毅沉吟一下,故作為難地說道:“鄢大人,那些罪證關乎重大,多少人的性命都在裏面呢,我怕趙大人不會輕易答應。”

鄢懋卿呵呵一笑,“他不答應又如何,就憑他,還能保住什麽人,如今的東南是我鄢懋卿說了算!”

這位大言不慚,頓了一下,提筆寫下了一份手諭。

“行之,你拿著本官的手諭去,如果趙貞吉敢不答應,你也不要和他沖突,回頭寫一份彈劾他阻撓辦案的折子就行了。”

鄢懋卿這家夥的確夠陰險夠毒辣,讓唐毅去,趙貞吉答應了,等於向小輩兒低頭,面子裏子都丟光了,不答應,讓唐毅彈劾他,投名狀也算坐實了!

鄢懋卿的算盤打得噼裏啪啦作響,只是他沒有發現,唐毅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絲非比尋常的決然!

“鄢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不辱使命,把東西取來。”

“好,只要拿回來,就送到望海樓,保存起來。”

“遵命!”

從鄢懋卿的行轅出來,唐毅直接來到了趙貞吉的住處,老夫子此時正在揮毫潑墨,唐毅偷眼看去,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

趙貞吉與那位著名的狀元楊慎並稱“蜀中四大家”,無論詩文造詣,都是當世頭一排的人物。書法更是鐵畫銀鉤,力透紙背,有人千金求字,只是老夫子清廉自守,從不輕易給人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