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安東王駕到

左順門前,數百位官員,加上他們的隨從,足有一兩千人,遠遠望去,黑壓壓的一大片,誠然這些人中,幾乎都是著藍袍的官員,可是數量之多,氣勢之盛,也是這些年罕見。

領頭走來的正是吏科給事中宋權,他身著棉布袍子,外罩官服,沒有裘皮保暖之物,寒風裹著雪花,打在身上。凍得他臉色烏青,鼻頭流下清鼻涕。

宋權渾不在意,邁著大步來到左順門前,厲聲大喝:“值事中官聽真,吏科都給事中宋權有本上奏,煩請送交陛下之手。”

他的話音剛落,後面的大臣異口同聲,全都有本上奏,聲音之響,竟能傳入九重皇城!

聽得李朝欽渾身顫抖,臉色鐵青,顫抖著手指,破口大罵。

“都反了天了,主子聖體違和,正在休息,年關歲末,就算是尋常百姓家,也要過個好年。你們竟敢跑到紫禁城鬧事,是存心作亂,居心叵測,咱家斷不能容了你們!”

“來人!”

尖利的嗓音傳出去老遠,值事的東廠番子,錦衣衛力士,宮中的侍衛一起湧出。其實幾天前東廠就探聽到了,百官焚香沐浴,寫折子,準備上書參奏。

消息傳到老魏耳朵裏,魏忠賢倒是沒怎麽在乎。

按照他的估計,最多就是幾道不痛不癢的彈劾奏折,他能把東林黨捏死,根本不在乎這些。

可是真正事到臨頭,魏忠賢和他的手下才猛然發現,情況完全不是他們想的那樣。

李朝欽也只能下達死命令,一定要把這些人趕走,無論如何,都要好好過完年!

拿著鐵尺繩索的錦衣衛將眾位官員圍在了中間,他們整齊地敲著手中的武器,發出砰砰的聲音。讓人心驚肉跳。

“大家夥都挺直腰杆,要是退了,咱們就沒臉見人了!”

“對,與其在家裏餓死,不如被打死,好歹能名留青史!”

“沒錯,士可殺不可辱,誰要是退了,我們就打死他,在左順門打死人可是不犯法的!”

……

文官們交頭接耳。絲毫沒有退去的意思。

李朝欽可等不了,他把眼珠子一瞪,冷笑道:“宋科長,你們口口聲聲,說要上奏朝廷,可是你們知道嗎,聖上龍體有恙,你們要是忠君愛國,就該回家老實忍著。不要出來鬧事!”

“哼,我們這些人前來,就是給聖上治病的!”

“胡說,你們懂得醫術嗎?”

宋權不屑地冷笑道:“聖上之病。乃是憂心國事,我們雖然不懂醫術,但是我們懂醫國!”說話之間,宋權轉身面對著所有官員。淚水滾滾流下。

“同僚們,大明病了!這些年來,大明先是民不聊生。如今官也不聊生!誰都活不下去了。說東林禍國,東林已經倒了,說建奴為禍,建奴已經平了。可為何大明還是千瘡百孔,還是每況愈下?我們以前都糊塗著,可是現在明白了,根子上出了病!何以朝廷稅收稀裏糊塗的就被截留了,就不知所終了?小門小戶過日子,還要算清楚賬目,偌大的大明朝,竟然不知道錢哪去了,豈不是荒唐之極!”

一番話說得入情入理,在場不少官員都偷偷抹眼淚。

宋權眼含痛淚,又對著李朝欽冷笑道:“我們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公公若是想打就打,想殺就殺!可是只要我們還有一口氣,就要問明白這個理兒!”

說完,宋權帶頭跪倒在地,痛哭道:“陛下,臣等一片忠心,可昭日月,求皇上開恩,見臣等一面吧!”

他這一哭,其他人也都跟著,淚水泉湧,聲聞於天。

李朝欽看著這幫人,真真是咬牙切齒,又恨又怕。若真是和萬歲當面對質,這些年魏忠賢一黨也沒有貪墨,一個個肥的流油,查下去誰都沒有好下場。

無論如何,他都要把事情壓住!

李朝欽想了想,冷笑道:“你們當真不退?”

“誓死不退!”

“好,都是好漢子,咱家倒要看看,你們的骨頭硬,還是鞭子硬?給咱家狠狠打!”

一聲令下,錦衣衛的人早就按捺不住,紛紛舉起皮鞭鐵尺,照著百官就打了下去。

生牛皮的鞭子,裹著鐵絲,打在身上,沒兩下,棉衣就碎裂,接著血肉模糊。在場的官員都是文弱書生,哪受過這個罪,外圍的人很快痛得昏厥過去。

錦衣衛像是瘋狗一樣,不停抽打,百官一個接著一個,被打得頭破血流,死去活來。鮮紅的液體流在潔白的雪地上,顏色猙獰可怖,血腥味刺鼻,讓人不寒而栗。

李朝欽在東廠當差,什麽刑罰沒有見過,可是眼前這些文官竟讓他升起了一股強烈的恐懼感!

他們手無縛雞之力,他們懦弱不堪,面對著酷刑責打,他們骨頭賊硬!可以傷,可以死,就是沒人退後!

宋權用自己的身體,擋在虛弱的同伴前面,背後都是血痕,沒有一塊好肉,愣是死活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