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 君與臣

朝堂永遠不缺的就是內鬥,雖然東林被壓下去了,可是閹黨內部也在互相傾軋,原來的首輔顧秉謙心力交瘁,已經請辭致仕。如今接替首輔的正是魏廣微。

由於和魏忠賢一個姓,又百般順從魏忠賢,朝中有了“大魏”和“小魏”的說法,儼然之間,把一位堂堂首輔變成了太監的兒子,促狹的味道不言而喻。

魏廣微對這些倒是不怎麽在乎,宰相肚子能撐船,哪個當首輔的沒有些閑言碎語。只是今天他卻有些百爪撓心,坐立不安。

“安東王啊,安東王,這京城可是龍潭虎穴,豈能隨便自投羅網啊!”

魏廣微額頭見汗,站在他旁邊的一個少年,一身團龍袞服,華麗威嚴,再往臉上看去,稚嫩的面孔,清秀幹凈,他正是天啟皇帝的弟弟信王朱由檢。

其實按照年齡,朱由檢已經可以就藩。也就是到他的封地,困守城中,做一輩子的太平王爺,生兒育女,傳宗接代。

只是眼下情況特殊,天啟身體越來越差,還沒有兒子,他這個弟弟就成了皇位實際上的繼承人。說起來也正是他尷尬的地方,名不正言不順,幹什麽都小心翼翼,生怕樹葉落下來砸了腦袋。

說出去沒人相信,這次出城迎接張恪,竟然是朱由檢三年多來,走得最遠一次,臉上泛濫著出籠鳥一般的興奮,顧盼自得。

恰巧看到了魏廣微額頭的汗水,朱由檢忍不住問道:“元輔,天不算熱,您老怎麽出汗了?”

“啊,多謝王爺關心,是老臣身子有些虛弱,不礙的。”

朱由檢眼中閃過一絲懷疑,他很識趣地閉嘴。沒有多問下去。

“平遼公率領將士駕到!”

“平遼公駕到!”

大路上飛來十幾騎,看著五彩的旗幟,一邊跑著,一邊扯著嗓子大喊。張恪的安東王畢竟沒有正式冊封,還要叫做平遼公。

聽到騎兵的喊聲,鴻臚寺卿立刻大聲喊道:“奏樂!”

瞬間笙管笛簫,銅鑼大鼓,一起響了起來。喜慶的鼓點隨風飄揚,到了哪裏,哪裏都是歡喜鼓舞的場面。

外面有舞龍舞獅的隊伍。熱熱鬧鬧,勝過新春佳節。

沒過一會兒,遠處大路上塵土飛揚,旗幡招展,張恪率領著大軍緩緩趕來。離著老遠,席卷天地的氣勢就沖到了面前,讓人唏噓贊嘆,心神動搖。

“好,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強兵!”魏廣微笑道。主動向前迎接,朱由檢小眼睛放光,他見過京營儀仗,只是那些花架子怎麽和義州兵相比。每一個動作都殺氣騰騰。陽剛十足,看得朱由檢心笙搖曳,反觀自己,雖然貴為王爺。卻暮氣沉沉,真是有些自慚形穢。

還有一段距離,張恪就勒住了戰馬。從上面下來,向著魏廣微和信王迎了上來。

“在下見過信王殿下,見過元翁。”

“呵呵,平遼公不必客氣,趕快上馬,我們替您牽馬入城。”

張恪慌忙擺手,說道:“元翁,張某何德何能,豈能受過禮的恩遇!”

朱由檢看張恪彬彬有禮,生出一絲好感,笑道:“皇兄有口諭,平遼公收復遼東,功勞卓著,本應該皇兄親自迎接,只是聖體違和,不得不讓小王暫代,還請平遼公不要推辭才是。”

魏廣微也勸說幾句,張恪只能無奈同意,一轉身,手下人扶著他上馬。

直到此時,魏廣微才注意到張恪的腿腳似乎有些不便。剛剛下馬的時候,也有人攙扶。按理說這種征殺疆場的大將,豈會輕易露出如此懦弱的一面!

“平遼公,莫非你的身體不適嗎?”

“唉,元翁,我也不瞞你,久戰久疲,在下早已不堪重負。能光復遼東,張恪平生之願已經完成。早就向著將軍務交出去,能專心養病,求之不得啊!”

張恪如今身份敏感,魏廣微不敢隨便說話,只是笑道:“平遼公年輕有為,乃是國之幹城,陛下親之重之,切不可自暴自棄!”

朱由檢偷眼看了看張恪慘白的面孔,還有額頭的汗水,似乎名將也不是那麽容易當的……

大軍緩緩進入京城,沿途都圍滿了百姓,路兩邊的香案一個接著一個,百姓焚香頂叩,還有小童拿著裝滿鮮花的籃子,灑在地上,鞭炮聲驚天動地,百姓伸長了脖子,爭相一睹義州兵的風采。

張恪最初還能挺直腰杆,坐在馬背上,後來幹脆就伏著馬背。外人只當是平遼公謙虛謹慎,不願受大家的叩拜,越是如此,大家就越覺得張恪平易近人。

只有身邊的人知道,堂堂國公爺的手竟然在不停顫抖,汗水濕透了衣襟。

好不容易到了午門,按照禮節,士兵們將俘虜的建奴貴胄獻上,又把繳獲的物資展示在大明的軍民面前。

此時四周圍攏的百姓不下十幾萬人,黑壓壓的看不到盡頭,大家都伸長了脖子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