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章 兄弟和知己

留守府最東面的一處小院子雖說偏僻,可連日以來卻一直都守備森嚴。和外間那些三衙禁軍看似人高馬大,不少人卻只是花架子不同,駐守此地的兵卒身材不一,可相同的卻是那精悍的氣質。但凡有風吹草動,都會立時有一組三個以上的人同時查看,端的是訓練有素。

因此,當院門直對的那條小道盡頭處傳來了說話聲時,院門附近的六個勁卒便同時手握刀柄凝神望了過去。當看清楚頭前第一個人時,他們方才同時停止了那敵意的動作,但目光卻絲毫不曾放松。須臾,他們就只見兩個人一前一後過了小道盡頭那道月亮門。

頭前第一人是他們在這裏駐守開始就見過好幾次的陳五兩,而後頭那個少年,卻也有人曾經見過。隨著認出他的小聲知會其他人,須臾眾人就都知道了那少年是誰。

是當朝首相最喜愛的孫子,在皇帝面前幾乎和太子的待遇都別無二致的九公子!是和院子裏那三人關系都非比尋常的越千秋!

知道後頭的院子裏是誰,眾人自然能想明白越千秋為何到這裏來。果然,等到陳五兩帶了人走近之後,沖他們微微一點頭後就淡淡地說道:“皇上吩咐,讓越九公子去見一見裏頭的人。”他說完就似笑非笑地對越千秋問道,“九公子真的不用我陪著?”

越千秋頓時笑著聳了聳肩:“雖說我現在就是半個廢人,誰都打不過。可眼下是去見人,又不是去打架,不礙事的。再說,不是我誇口,真要打起來,裏頭三個人至少有兩個人是願意幫我的,我一時半會死不了,總能堅持到有人來救我。”

陳五兩頓時啞然失笑:“九公子真是就愛開玩笑。”

既然越千秋堅持,他也不願意多言,點點頭後就吩咐守衛讓路。等目送了越千秋進去,他用手示意其他人不用管他,自己卻是退後兩步,直接就在這守著了。雖說越千秋態度輕松,皇帝也顯然對此行很放心,可他不得不顧慮出現什麽萬一的結果。

他在這裏,若有意外,援救起來畢竟比這些擅長戰陣沖殺,卻不擅長營救的悍卒強。

跨進院子,越千秋先是掃了一眼這地方,見是最平常不過的正房和東廂西廂的格局,他就歪著頭隨便想了想,繼而徑直往西廂走去。到了門口,他那舉起來要敲門的右手兩根手指頭才剛屈起來,就只見兩扇大門一下子被人拉開,他險些一個不小心敲在了對方腦門上。

好在他還是及時收住了手,而開門的劉方圓也沒心思計較這麽一件小事,沉著臉低聲問道:“大師兄你來幹什麽?”

“不能打也不能拼,多走路都容易累,我這個半廢的人還能幹什麽?就只舌頭還能靈活自如,所以就來找你們說說話唄!”越千秋隨口回答了一句,隨即就沒好氣地說,“怎麽,讓我這個重傷員站在門口和你說話,連個座連一杯茶都舍不得?”

劉方圓無可奈何地讓了越千秋入內,可想了想卻是直接把大門敞開了。跟進去的他就只見越千秋委實不客氣地占了那張軟榻,還脫了鞋直接盤膝坐下,舒舒服服地靠在錦枕上,當下就默默去沏了一杯茶。見越千秋接過之後想都不想就喝,他不禁百味雜陳。

大師兄還是老樣子,就根本不怕茶水中有什麽手腳!

“看來待遇還不錯嘛……喝的竟然是貢茶。”越千秋牛飲了半杯之後,隨手放下杯子揶揄了一句,這才開門見山地說,“皇上讓我來問問你老爹怎麽想的,我想我和你爹總共才見過沒幾次,相處時間也不長。而且他那臉一板,我實在是有些發怵,你現在跟我一塊去吧!”

劉方圓登時面色蒼白。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要拒絕,可最後卻是化成了一聲嘆息,只是拳頭卻死死攥緊了。他低頭咬緊牙關不吭聲,直到越千秋再次冒出了一句你到底去不去,他才極其艱難地開口說道:“爹之前說過,從此之後再不當我是兒子……”

“呸,他說不是就不是?父子天倫,不是他說不認就不認的!”越千秋冷笑一聲,口氣變得極其嚴厲,“再說了,他就算不把你當兒子,可除非他自廢武功,否則他和你就都是玄刀堂弟子!現如今我這個玄刀堂掌門帶著你去見他,他敢不見?”

劉方圓滿腹的辛酸委屈,憤怒不平,全都被越千秋這話乍然勾起。他一下子紅了眼圈,隨即重重點頭道:“大師兄,我跟你去!”

“這還差不多。”越千秋笑嘻嘻地拍了拍劉方圓的肩膀,斬釘截鐵地說,“大家兄弟一場,那是你爹,也是我師伯,怎麽能看著他冥頑不靈?走吧,等見了他之後,我再去見甄師兄,大家好好說道說道!”

想到這院子除卻自己父親劉靜玄之外的另一個住戶,劉方圓不禁苦笑了起來。然而,在他看來萬般難解甚至無解的問題,越千秋說得如此輕松,他卻不覺得那是在說大話。他實在是和越千秋太熟稔了,對這位大師兄在某些時候的神奇深信不疑到了有些狂信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