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 不如撒嬌

和那些被請到公堂之外旁聽吹風,卻甘之如飴的縉紳名流不同,這些人大多數從始至終不停地踮腳觀望,試圖仔仔細細瞻仰太子殿下言行舉止,而在正對著大堂的儀門邊上,此時此刻也有三個人正在遠遠觀望這次審案的進展,反應卻相對平淡。

至於這三個人分別是誰……如果越千秋在這兒的話,他一定會認為這組合太不正常。

小猴子和馮貞在一起很自然,因為前者是被師父彭明硬塞給後者,美其名曰去做護衛的——渾然不顧小猴子的真正職責是小胖子的護衛。然而,兩人之外多了個蕭敬先,那就顯得很詭異了。因為從確切關系來說,只要蕭敬先願意,馮貞其實可以稱他一聲表姐夫。

而從最初到現在,馮貞確實一直都在偷偷打量蕭敬先。自從她知道,那天在彭大叔身邊噓寒問暖的少年就是太子殿下,而身邊這個青年就是來自北燕的晉王,她就一直覺得,自己簡直在做夢。尤其是一想到自己姑姑的嫡親女兒竟然心甘情願地給蕭敬先做側室,她原本按捺不住的好奇更是幾乎都快和挽回馮家困局的決心平齊了。

這家夥就有這麽好嗎?她那個表姐就沒想一想,親娘就是上當受騙給人做了側室,為什麽還要再重蹈覆轍?

蕭敬先卻仿佛根本沒注意到馮貞的視線,突然微微一笑道:“小猴子,你對今天太子殿下這番露面怎麽看?你覺得他表現如何?足夠好嗎?”

小猴子的精神根本就不在公堂上,甚至也不在身邊兩個人上——還沒開竅的他根本談不上對馮貞有什麽好感惡感,只覺得對師父的苦心安排很迷茫。娶媳婦很重要嗎?師父也沒見有媳婦啊!他認識的人裏,就連蕭敬先都不能說是娶過媳婦的人,只有嚴詡才算。

武英館的兄弟姐妹裏,除了慶豐年勉強算是名草有主的人,其他都還單著呢!

打光棍也沒有什麽不好的呀?一個人自由自在多好!

正因為走神了,所以小猴子直到發現一只手在面前晃了晃這才回神。而當蕭敬先再次重復了一遍剛剛的問題,他頓時輕輕吸了一口氣,隨即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剛剛沒怎麽在聽……要我說,今天太子殿下升堂的時候就氣勢非凡,表現當然無可挑剔,絕對沒問題的。”

這種回答若是越千秋聽了,一定會譏嘲是萬精油,而蕭敬先卻沒這麽苛刻,只是置之一笑而已。反而馮貞覺得有些聽不下去,斜睨了小猴子一眼就沒好氣地說:“太子殿下當然不是常人,那會兒看他對彭大叔的關切樣子,我都沒想到他換了身行頭能這麽……寶相莊嚴?”

小丫頭歪著腦袋想了好一陣子,最終方才尋找到了一個她自認為合適的詞。而小猴子竟是立刻眼睛發亮地贊嘆道:“對,就是寶相莊嚴!晉王殿下給太子殿下上妝之後,我那會兒就覺得和看到寺廟裏那四大天王似的,只一眼就忍不住想低頭……”

直到說出低頭兩個字,他才醒悟到自己說太多了,尤其是透露出蕭敬先給小胖子上妝這種絕密消息,他不由得哭喪了臉。果然,下一刻,他就只見馮貞瞪大了眼睛看向了蕭敬先。

“寶相莊嚴這個成語用得不錯。”蕭敬先卻不以為忤,一時莞爾,“你以為歷朝歷代不少君王那所謂不怒自威,龍行虎步是怎麽來的?他們對內則時時刻刻留意著自己的外在儀表,然後對外則放出形形色色的玄奇風聲,說什麽龍行虎步,貴不可言,說穿了一錢不值。相比之下,太子殿下本來就相貌堂堂,最多也就是缺乏一點自信而已。”

這種要命的話你對越九哥說啊?再不行哪怕對太子殿下直說也行,對我說幹嘛?尤其是身邊還有馮貞這樣一個外人!

小猴子覺得自己都有點想哭了,哪怕上一次被蕭敬先逼著扮成宦官都沒這麽窘迫過。好在這時候他終於騰出精神來關注公堂了,發現張牽狗急跳墻,俶爾生變,他連忙猶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立刻撲了過去,嘴裏還叫道:“我去看看有什麽要我幫忙的……”

蕭敬先似笑非笑地看著小猴子三步並兩步往公堂沖去,可才跑了一半就僵住了,他就慢條斯理地說:“公堂上有千秋和周宗主,還用得著你去幫忙?要是真的讓張牽一頭撞死,那兩個就該買塊豆腐撞死了。你以為劉靜玄幹嘛不去攔?不是為了給別人露一手的機會?”

他不再關注進退維谷的小猴子,反而饒有興致地看著馮貞問道:“這麽遠的距離,馮姑娘應該沒聽清楚現在太子殿下說的話吧?他說要把霸州太守張牽用檻車送去金陵,以征辟來的那些霸州名士為班底,自己親自署理霸州太守。你覺得,他這樣做對嗎?”

蕭敬先豎起耳朵,一邊聽公堂中小胖子那疾言厲色的宣言,一邊簡單歸納復述,而馮貞卻哪裏知道如此做的難度,只顧著消化這個消息了。遲疑了好一會兒,她才搖了搖頭:“那些大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太子殿下說得很有道理。只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