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五章 我就想氣氣他

垂拱殿中,皇帝正在瀏覽著一份份奏疏。四下內侍宮女垂手低頭而立,沒人敢於窺伺那位至尊,因此,自然也就沒人注意到,這位天子分明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久久都沒有挪動過,一只手更是不時輕輕摩挲著桌面,整個人都處於走神狀態。

這樣的沉寂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這才被外間那壓低聲音的通傳給打破了:“皇上,英王殿下帶了嘉王世子進宮,說是世子傷勢未愈,又感染了風寒,嘉王府別院那些人照應不力,以至於他久久不能康復,請求先把人安置在寶褔殿,然後去太醫院宣召禦醫……”

外頭的人還沒把話說完,就被皇帝打斷了:“進來說話!”

隨著這吩咐,一個內侍趕忙跨過門檻進來,磕頭行禮之後,便要再次把剛剛那番話復述一遍,誰知皇帝直接問道:“四郎是剛剛回來的?就他一個,還是有別人?”

那內侍不知道皇帝問此話是什麽意思,只能老老實實地說:“英王殿下說是請了越九公子和白蓮宗周宗主同行護送。”

“唔……人不要安置在寶褔殿,暫且安置在寶慈殿,和四郎相鄰就行了,也便於照應。至於禦醫,你去吩咐一聲。等一會抽出空來,朕過去看看。”

嘉王長史林芝寧之前在玄刀堂指斥英王李易銘以及越千秋,陰謀落空之後服毒不成被下獄,至今還押在武德司中。這消息雖說在盡力控制之下並未完全傳開,但皇帝身邊的人這點眼色還是有的,全都知道應該離嘉王世子李崇明遠遠的。

所以,此時皇帝竟然把李崇明留在宮裏,眾人無不意外。那傳話的內侍更是心中後悔,暗自擔心事情傳開後,一向氣量最小的英王會不會拿他撒氣。可是,等到他硬著頭皮答應之後,悄然退出了殿外,擦了擦額頭汗珠的他方才猛然之間想到了一件事。

而寶褔殿中,原本正在指揮內侍宮人騰地方的小胖子在聽到這麽一個消息之後,頓時拉長了臉。要他選擇的話,自然不願意和李崇明共處一室,問題是他更不樂意讓李崇明在宮裏有個名正言順的住處。可下一刻,越千秋隨口問出的一句話,卻讓他那臉色登時陰轉多雲。

“要是我沒記錯,寶慈殿好像是先頭兩位皇後娘娘的寢殿吧?多年沒住人了,就這麽一點點時間,能整理出來?”

對啊,已故那兩位皇後全都不得父皇喜歡,死得也都挺早,那寶慈殿聽說空置多年,父皇就連祭祀都是遣人去,自己從來不願意去。李崇明住在寶慈殿這種皇後寢宮,誰都知道名不正言不順,自然也就是臨時住一住而已。

要是有人想從中作梗胡說八道些什麽,父皇只會更生氣!

想通了這件事,小胖子就立刻眉飛色舞地說:“怕什麽,父皇既然吩咐了,就算出動再多人手,也會立時三刻整理出來。嗯,且吩咐那邊先整理著,快把禦醫叫來!”

小胖子使喚人,那是素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因此太醫署那邊絲毫不敢怠慢,須臾就已經派了兩個最得力的禦醫過來。然而,兩個人輪番給李崇明診脈過後,對視一眼後,卻不禁面面相覷。

李崇明之前額頭磕傷過也不假,最近想來心結難解,因此體弱受寒也不假,可眼下這樣子,怎麽似乎不大像昏睡,反而像是……被人打昏的?而且這脈象好像還有點別的不對勁……

心裏這麽犯嘀咕,兩個禦醫卻誰也不敢把這猜測說出來,在小胖子面前只拿著那些四平八穩的醫理糊弄。小胖子本來對那個侄兒就沒那麽真心,耐著性子聽了一陣子就沒好氣地說:“得了得了,別賣弄你們那些學問,一會兒移宮的時候,你們一塊護送,出了事你們負責。”

他一面說,一面掃了一眼正坐在那兒優哉遊哉品茶和周霽月談笑風生的越千秋,正要開口說話,卻不料被越千秋搶在了前頭。

“你只要讓兩位禦醫管好嘉王世子就行了,我身體好得很,用不著診脈。”

小胖子本想讓禦醫給越千秋看看外傷,沒想到越千秋竟然好心當成驢肝肺,他頓時有些不痛快,哼了一聲,他也不理會那兩個一頭霧水的禦醫以及嘴硬的越千秋,直接來到周霽月旁邊一屁股坐下,這才關切地說:“周姐姐你要不要緊?要不讓禦醫給你切切脈?”

周霽月可不像越千秋進宮當成家常便飯,小胖子這寢宮她還是第一次來,見軒敞明亮,擺設奢華中不失雅致,正暗想這位英王沒想到還挺有品味的,結果就意外地收到了這麽一份關心。她瞅了一眼笑嘻嘻在旁邊看熱鬧的越千秋,再看了看一臉巴望的小胖子,嘆了口氣。

她和小胖子只是當年見過一面,自從再次回歸金陵之後,見面的次數雖說不少,可要說有多親近卻也談不上,不過是在一次次的來往中漸漸熟絡,真正要說親近,也就是今天這一次挺身而出。然而,在她看來,那只是自己身為大吳子民應當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