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七章 一群臭皮匠

越家今天開春宴,越千秋知道;皇帝恐怕會派人去傳旨,他也知道;然而,皇帝竟然異想天開地打算把平安公主認作自己的女兒,他還真的不知道。

所以,他並不覺得今天家裏會有什麽騷亂,想著橫豎有近乎無所不能的大伯母坐鎮,那兩位宰相夫人也不是省油燈,他完全不擔心二房三房那兩個不省心的主母會鬧出什麽事來。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所以沒工夫去理會什麽春宴。

此時此刻,武英館那最大的課堂之內不像往日那樣老師站在上頭,下面學生聽講。站在師長位置的,是越千秋,而他身邊放著一個碩大的木架子,上頭掛著一溜好幾幅圖。少年們這會兒不是正襟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而是在前三排擠成了一團。

“這就是我和周宗主外加天巧閣的雲師弟從三司以及各大相關方獲得的消息。”

越千秋把一根細長的木棍當成教鞭,點了點其中一張紙:“這是金陵城的地圖,這個位置就是刑場,旁邊是酒樓。這個紅色的圓圈,就是刑場周圍一裏地的範圍。盡管挖到劉國鋒身下的地道經過了一次爆炸,很難據此追根溯源,但玄龍司嚴將軍帶了雲師弟,親自挨家搜查了這個範圍內的平民百姓之家,經過雲師弟確定,沒有發現任何地道入口。”

為了表現出公事公辦的態度,越千秋連師父兩個字都省了,直接換成了嚴將軍。

見眾人全都扭頭看著自己,雲豐只覺得臉如火燒,訥訥說道:“我對地道和營造之術都是平平,所以也並不能完全確認……但嚴前輩還帶著另外一個軍中擅長營造地道的高手,確實是沒有找到任何地道入口。”

他一面說,一面感激地瞥了越千秋一眼。雖說他比越千秋年紀還大一歲,可人家現在已經是玄刀堂掌門了,這一聲雲師弟,無疑讓如今處境尷尬的他多了幾分安心。

越千秋再次用木棍敲了敲那張地圖,呵呵笑了一聲:“排查半徑一裏地範圍之內的人家,這不是玄龍司的極限,更不是三司的極限。然而,有可能地道範圍比我們知道得更長,但也有另外一種可能,因為,附近的所有官宦之家,全都沒有進去搜查。”

此話一出,頓時有人不服氣地嘀咕道:“憑什麽!王子犯法與民同罪!”

“那是戲文裏亂說一氣,你到官府裏去嚷嚷一聲,看看有沒有人聽你的話!”

越千秋沒好氣地朝說話那家夥瞪了一眼,這才輕輕用木棍點了點桌子示意肅靜,隨即一字一句地說:“王子犯法與民同罪,那是秦法,漢從秦制,最初那會兒所謂王侯將相,一個不好就是重處,但後來豪強並立,王法別說下鄉,就連下州郡都難,所以更治不了官宦豪強。”

“本朝也好不到哪去。”越千秋毫不諱言地再次輕輕敲了敲木棍,“而且事情出這麽大,三司壓力本來就大,如果還搜查到各家官宦家裏去,一旦查不到,那麽我可以在這兒說一句,三司要為此擔責,罷官去職的人會多如牛毛。就算查到了,那些被證明無辜的人家群起而攻之,只不過是將功折罪的三司同樣落不到好。”

“這就是現實,王法只是治小民的,要讓當官的平等受王法處置,為時尚早。”

見一張張臉上此時此刻或憤懣,或不屑,越千秋就笑了笑說:“大家不用因此氣餒,如果三司真的能夠手到擒來,那我們的實踐課不就白費了?你們看,按照玄龍司分析出來的結果,那條地道最可能是朝著東北面,所以這個方向上的三座官員宅邸,最為可疑。這是大理評事劉府,這是左武衛將軍秦府,這是吏部侍郎張府。”

沒等有人嚷嚷要去夜探之類的話,他就用木棍輕輕敲了敲自己的手,嘴角翹了翹:“大家能想到的事,三司的人自然也能想到。那裏頭高手如雲,可不遜於大家這些小高手。這三座府邸,三司一個負責一座,都已經連夜打探過。”

此話一出,心急的蕭京京不禁問道:“結果呢?”

“我要說的就是這個結果。因為事情非同小可,生怕內中有窮兇極惡之輩,所以三司派出的不只是精兵,還有強將。武德司,韓都知親自出馬;總捕司是杜前輩;玄龍司是嚴將軍。但他們在這三座官員府邸都遭遇阻截,對方實力比他們不遜多讓,為免打草驚蛇只能暫退。”

“反了他們了!”這一次,拍案而起的不是別人,正是小胖子。盡管越千秋明說讓小胖子去找蕭敬先單獨上課,但他之前撂下話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硬是擠了進來,此時那反應也比任何人都激烈,“他們暗蓄亡命,這是想幹什麽?”

“可我們沒有指證這三家人的理由。首先,你說人家暗蓄亡命,怎麽發現的?難不成說三司的首腦帶著精兵強將跑你們家裏調查去了?只要這麽說,那就是軒然大波,而且人家可以一口咬定,不是他們暗蓄亡命,而是別人偷偷跑他們家裏潛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