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如今雖不是春闈之年,各大門派的弟子雲集金陵,也就有不少學文不成想學武的年輕人聞風而動,希望投入門下。當然,大多數人的目光都至少是沖著上三門去的,中六門都被視作為雞肋,下十一門更是從來就不被放在眼裏。

永寧樓二樓,此時此刻便坐著好幾桌抱著如此目的的外鄉年輕人。可大多數人都不時去看憑窗的一副雅座,然而,那裏卻用三面屏風遮擋得嚴嚴實實。

剛剛那位媚骨天成,妖嬈艷麗的少婦施施然落座,而後又吩咐掌櫃拿屏風遮擋的情景,食客們全都看得清清楚楚。有人認為她才二十出頭,也有人認為那至少有三十歲,可不論年紀,沒有一個人不承認對方具有極大的誘惑力。

只有幾個老客看也不朝那邊看一眼,跑堂的小夥計亦是如此。因為他們知道,這位女客是永寧樓的老主顧,隔三岔五就會跑過來獨自喝酒。自從一個登徒子被這位女客直接一腳踹下樓,應天府衙差役來了之後卻賠笑溜走,認識她的再沒人敢輕易湊過去討打。

這會兒,一張桌子旁邊,三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不斷拿眼睛往屏風縫隙瞟,言談中無不覺得這少婦絕對不是良家。可就在他們互相打賭,準備挑出一個人上去搭訕的時候,突然聽到樓梯口傳來了非常明顯的嘎吱嘎吱聲。那聲音刺耳難聽,就仿佛這老舊的樓梯上一下子擠上來幾十號人。

甚至在沒有武藝的小夥計聽來,就仿佛這座樓下一刻便要崩塌了一般!

可當酒客們駭然往樓梯口望去的時候,看見的卻是一個高大偉岸的老者登上了樓。本有人想要開口喝罵,可當那雙本應當昏花的眼睛一掃射過來,幾個剛剛還趾高氣昂高談闊論的年輕人卻立馬蔫了,一時大氣不敢喘一聲。就連本待迎上去的小夥計竟也不禁站住了。

那老者四下裏一看,目光最終落在了那遮擋出一副座頭的三面屏風上。他毫不遲疑地大步走上前去,隨即一手輕輕巧巧拉開屏風入了內。

食客們和小夥計側耳傾聽,發現裏頭那少婦竟是絲毫沒有傳來任何聲音,一時間,也不知道多少人背地裏罵了一聲嫩白菜被老豬給拱了。

外人哪裏想得到,雅座中正喝著小酒的少婦,此時此刻很想發火,可喉嚨上卻被人抵著一根筷子,別說邪火發不出來,這時候要她拋多少媚眼都行。眼見對方反客為主地將自己那壺酒揭開蓋子,就這麽往喉嚨口灌,她終於忍不住低聲道:“彭會主,你有話直說行不行?”

“有話直說?呵,你這只小狐狸到底是攀上高枝了。”

來的正是鐵騎會會主彭明。他一點都不介意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窗外更有眾多行人,只要擡起頭就能看見自己的筷子正抵在面前這嬌滴滴少婦的喉嚨上。他微微一笑,一字一句地說:“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居然也能有錦衣玉食的今天,確實很不容易。”

安人青只覺得後背心發涼,尾椎骨上一炸一炸,仿佛時時刻刻都有一種撲上去和對面這老者拼一個死活的沖動。然而,她卻知道這只是對方那巨大精神壓力給自己的錯覺,別說是她,就算是越千秋的師父嚴詡,對上這老家夥都很可能是輸面居多。

而且,這老家夥怎麽會正正好好在這兒堵著她?

她強擠出一個笑容,這才勉強伸手撩動了一下額前亂發:“彭會主,我過去是坑蒙拐騙,可越家上下都是知道的。公子如今長大了,我也就是在他那兒掛個名,隨時可能被掃地出門。”

“哦?”彭明眯了眯眼睛,手中的筷子竟是轉了個漂亮的圈,穩穩當當放在了桌子上。可還不等安人青舒一口氣,他就淡淡地說道,“別在我面前裝可憐了,你是什麽人,我會不知道?你雖說至今都是雲英未嫁,可據我所知,越家裏裏外外好幾個人都頗為中意你,你不過是拿著江湖上吊肥羊的那招吊著他們而已。”

安人青只覺得自己最大的軟肋一下子被人狠狠戳中,一時間氣得柳眉倒豎。她也顧不得面前這老家夥的厲害了,使勁一按桌子就低喝道:“彭會主,你到底想怎樣?”

“你替我通報一下,我要見越太昌。”

“越老太爺?”安人青只覺得喉嚨發苦。她寧可和越千秋打交道,也不肯和越老太爺打交道。彭明叫她小狐狸,可和那個九條尾巴的老狐狸比起來,她的道行差遠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忍拿盤子往人臉上砸的沖動:“你那天在玄刀堂不是見過我家公子了?要見老太爺,你那時候幹嘛不和我家公子說,卻還要來威脅我?”

“越千秋?”彭明不感興趣地挑了挑眉,語氣不屑地說,“我信不過他,說一套,做一套。再說這小子才多大,做得了多少主?不過是越太昌和嚴詡的提線木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