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論學以致用(第2/2頁)

可他堂堂國子監祭酒,當然不會和鐘靈那樣容易被激怒,再加上這幾年越千秋雖說不大擠兌朝廷命官,可飛揚跋扈名聲在外,因此他立時決定,暫時撂下越家其他兒孫沒來這件事。

他這趟上書要求的是,所有七品以上京官子弟全都把兒孫送到國子監來讀書,但此次冬會請柬自然不會把所有京官的兒孫都囊括在內。這其中,三品以上官的兒孫都下了帖子,三品到五品之間的,則父祖挑官聲好的,至於五品到七品,那麽就得父祖非常有名才行。

所以,此時此刻周大康環視眾人,開場白說得慷慨激昂。他先是盛贊了一番各人父祖的官聲政績,然後勉勵眾人以自己的長輩作為榜樣,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當然,後頭八個字是越千秋總結的。當周大康精心挑選的國子監優等生上來動員眾人早些入監,不負家人殷切希望,他和身邊的白不凡說話時,語氣裏就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

“聽聽,只要在國子監好好讀書,日後就能當個名臣,這要是被爺爺聽見,非噴得他滿臉唾沫不可!”

“君子六藝是什麽?禮樂射禦書數,可現在國子監裏那些人,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有多少?你看看這家夥,是不是一陣風就能吹倒?”

越千秋在下頭和白不凡對著一個個人逐一吐槽,等到國子監兩個監生出場,開始針對經義辯論的時候,聽得無聊,他終於毫不掩飾地打了個呵欠,想伸懶腰卻又硬生生放下了手。

一直都緊盯著他這邊動靜的周大康第一時間發現了這個動作,頓時眉毛抽動了一下。有心抓個典型現場批判,可想到越千秋那伶牙俐齒,他又有些投鼠忌器。

可不只是他一個人盯著越千秋那邊,正在唇槍舌劍的兩個監生,也有人在分神留意著越千秋。畢竟,滔滔不絕,年紀輕輕就在國子監闖出不小名聲的鐘小白都吃了個啞巴虧,聽說過這位越九公子橫行無忌名聲的人,誰不在心裏忌憚著這家夥?

因此,當越千秋又忍不住掩口打了第二個呵欠的時候,剛剛在辯論上略居下風,心情本來就有點不好的某個資深監生,終於忍不住問道:“越九公子這是打第二個呵欠了,是嫌棄我國子監的冬會太枯燥嗎?”

見那些白衣黑襕的監生們都看著自己,身邊那些各家子弟也都看著自己,越千秋便彈彈衣角,直接施施然站起身來,行了一個標準到誰都無可挑剔的揖禮。

“這位師兄說得沒錯。我是覺得你們剛剛討論的東西,有些枯燥。”

越千秋滿臉淡然,一點都沒有我就是來尋釁的自覺,竟是慢條斯理地說:“我爺爺曾經說過四句很有道理的話,我給大家念念。”

不管別人想不想聽,他就自顧自地念道:“古人學問無遺力,少壯功夫老始成。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陸放翁因為寫詩太多,用詞淺顯,素來被很多詩評家認為不怎麽樣,可當越千秋把這四句強行安在越老太爺身上,卻是迎來了四座一片嘩然。

連個秀才都沒考過的越老太爺有這水平?

然而,越千秋壓根沒給人質疑的機會:“兩位師兄剛剛在那兒辯論教化,我先不說你們日後當官是否能教化百姓,就說現在,各位拿著聖賢書,是否學以致用過,是否真教化過人?身邊偷懶的書童,路邊的一個乞丐,集市上訛人的惡霸,仗勢欺人的豪奴……你們試過嗎?”

“有說一萬句話,浪費唾沫星子的功夫,還不如做一件實事,這就是我爺爺認準的道理。與其在這辯論,還不如好好想一想,如何將教化二字學以致用!”

周大康已經快把鼻子氣歪了。

越老太爺這養得“好”孫子啊,到國子監都不忘往爺爺臉上貼金!

而這時候,另一個剛剛辯論占了上風的監生終於忍不住了。

“越千秋,你這是說讀聖賢書,辯其精義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