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君子動口不動手

蘇十柒長這麽大,除卻埋怨過父母給自己取的這破名字,素來不怨天怨地,凡事都是自己扛。她打發過別有用心的登徒子,敷衍過師門那些各種討好的師兄弟,打跑過權貴家的走狗,也趕走過自家那些指手畫腳的親戚,可她發誓,這輩子就沒見過這對師徒似的難纏家夥!

盡管她承認,嚴詡承諾的句容六百畝水田實在很有誘惑力。

想當初,如果不是家裏被人騙走了那樣一塊幾代人傳承下來的地,父親也不會憂憤去世,母親也不會早早病故,她也不會背井離鄉隱姓埋名去學武,發誓找仇人報仇!結果武藝學成,仇人卻是個敗家子,早就把這塊地賣了出去,她就算把人打得鼻青臉腫也徒呼奈何。

現在她居然又碰到了這麽個敗家子!

“敗家子看劍!”

眼看對方直接攻來,越千秋幾乎是直接從嚴詡手中掙脫滑落下地,一溜煙到了圍墻邊上當觀眾。

嚴詡對於敗家子這種稱呼那是最敏感的,沒了越千秋這個負擔,又確定余家婚書還在人家手上,當下沒好氣地挑眉說道:“沒想到我居然也有被人稱作敗家子的一天!”

不到二十個字,嚴詡身形飄忽,閃過了直搠斜劈的連環五劍,衣袂飄飛煞是瀟灑。

越千秋作為旁觀群眾,忍不住大喝一聲好。可他那破眼力卻哪裏看得出嚴詡的苦處。

看似步履從容,風度翩翩,但此時此刻,嚴詡卻已經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剛剛差點被那連環五劍的最後一劍給刺破了衣襟!

盡管並沒有體會到真正的驚險,可在徒兒面前丟臉,這是嚴詡絕不能忍受的,一開始為了風度丟掉了先手的他立時深深吸了一口氣,刹那之間,他的喉嚨中爆發出了一聲巨吼。盡管他白忙之間瞥見了慌忙捂耳朵的越千秋,滿意地暗自點頭,但此時贏下這場比試才重要。

越千秋是因為之前在刑場時的那場觀戰,方才先知先覺地去捂耳朵,如今見嚴詡果然用出這招,趁著人家蘇小姐腳步身法和劍招的協調出現了一絲問題,轉眼間就開始搶攻,他也顧不得嚴詡剛剛那毀畫風的巨吼,在旁邊起哄似的嚷嚷了起來。

“師父必勝!”

一不留神被嚴詡占據了上風,蘇十柒幾乎氣炸了肺,雙股劍上立時多加了三分狠勁。

而對於嚴詡來說,徒弟的加油那簡直就猶如火上澆油,一下子讓他整個人都煥發出了不一樣的精氣神。盡管他最拿手的武器眼下不在這兒,只能赤手對戰雙股劍,吃了大虧,可他一時興起,竟是貫氣於袖,悍然繼續反攻。

眼見戰況越來越激烈,一招一式的風聲越來越大,越千秋的臉色不知不覺就變了。

看熱鬧是挺好,可這兩位不是吧?

又不是什麽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點到為止切磋一下就夠了,怎麽就打出真火了?

知道嚴詡絕不會在自己這個徒弟面前丟臉,而那蘇小姐也顯然是個爭強好勝的,他不由思量起如何收場。突然,他心中一動,生出了一個極其大膽的念頭。

“不好,武德司的人來了!”

其實,他根本不明白武德司是幹什麽的,完全只是聽東陽長公主對越影提過一嘴。

幾乎是話音剛落,他就只見那戰團當中難解難分的兩個人倏然齊齊後跳,異口同聲問了一句:“武德司的人在哪?”

不等他們做出下一步動作,越千秋就立刻重重咳嗽道:“師父,我逗你們玩的。打打殺殺的多不好,有話好好說不行嗎?”

此話一出,蘇十柒幾乎氣得臉色通紅。這小孩簡直可惡!

而嚴詡則啞然失笑,直接兩個起落躍到了越千秋身側,摸了摸徒弟的腦袋後,長舒了一口氣道:“這都好久沒和人痛痛快快打一場了,一時半會竟忘了這不是和人生死約鬥。蘇姑娘,擅闖民宅是我不對,可我剛剛所求……”

這次,越千秋終於不想讓嚴詡繼續說話了。他一腳不輕不重地踩在嚴詡腳上,隨即搶著說道:“蘇姑娘,實在對不起,君子動口不動手,我師父就是這性子,為此沒少被家裏長輩埋怨。事情是這樣的,余家大少爺余澤雲和我有點仇……”

他口才本來就好,三下五除二就把當初余澤雲指使人誘拐自己,以及指使安人青帶著一對兒女到家裏冒充他養母的事說了,隨即就一本正經向對方深深做了個揖。

“師父向來是個急脾氣,聽說之後就跑到余家去,正好聽到婚書這一段,就自作主張帶了我出來想半路劫道。沒想到遇著蘇姑娘這樣厲害的高手,他見獵心喜,就打著六百畝水田的借口和你打了一場。其實,他早就因為不肯繼承家業卻去混門派,被他家裏趕出來了!”

越府、余府、吳府那點事,確實是近來京城上流圈子裏最大的新聞,沒有之一,然而,對於蘇十柒來說,不論是越千秋當街把邱楚安和余澤雲損得狼狽不堪,還是在酒樓把吳仁願擠兌得沒法推卸責任,這些事她一概沒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