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歹竹出好筍

越千秋看了一眼滿臉期冀的周霽月,一本正經地說:“周姑娘,其實我也不大識字。”

小丫頭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可想想落霞說過越千秋才七歲,她又沮喪地耷拉了腦袋。

教她的師父大字不認識幾個,再加上一門心思督促她練武,所以她也沒時間認字讀書,根本不知道紙片上頭寫著什麽。如果不是再次確定吳尚書和越老太爺是對頭,又覺得越千秋是好人,不是那種會騙人的大人,她死也不會把東西交出來的!

現在……怎麽辦?

此時,越千秋坦坦蕩蕩地把那張紙片放回香囊中,隨即遞回給了周霽月。

“就算你真是之前官兵搜捕的那個飛賊,你這麽小年紀,居然一個人潛入吳府,連個幫手都沒有?你家大人是不是太狠心了,萬一吳府防備森嚴,你又失了手,沒跑出來呢?”

“我的家人都沒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周霽月面色煞白,整個人微微顫抖,連嘴唇都在哆嗦。

“我的門派六年前被武品錄除名,我爹他們都死了,就連師父也被那個狗官讓人亂棍打死了。我妹妹和我進京的路上失足落水,我只剩下一個人了!”

看到小丫頭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床上,隨即撲到被子上痛哭了起來,越千秋第一次生出了一種欺騙小孩子的罪惡感。

然而,他又不是真正的七歲孩童,也從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某些事情,比方說,如果今天不是巧遇,一切都是設計好的呢?這個小丫頭其實並不單純呢?

他狀似笨拙地安慰了兩句,隨即低低問道:“你既然是一個人,怎麽想到去吳府的?”

“到金陵之後……我一直都住在城西的關帝廟,如果不是一家包子鋪的夥計好心,每天給我留一個冷饅頭,我早就餓死了……我聽說,那個狗官要當宰相了,這才一個忍不住……我其實想在吳家放火的,後來運氣好進了書房,才想到偷東西……”

盡管那聲音因抽噎而斷斷續續,但越千秋還是一下子明白了過來。這世上最讓人絕望的事,無過於自己過得悲慘交加,仇人卻飛黃騰達!可聽到放火兩個字,他還是打了個寒噤。

俠以武犯禁,怪不得朝廷對門派武人嚴防死守,這實在是太危險了!

“那有人看到你的模樣了嗎?”

“我戴了蒙面巾,吳府那個護院高手被我扔了滿臉沙子,應該沒看清我的樣子……”

越千秋哀悼了一下那位倒黴的高手,最終打定了主意。

“周姑娘,爺爺病得很厲害,我也不敢把這事告訴家裏其他人。”

他說著頓了一頓,見小丫頭擡起頭來,眼睛鼻子發紅,淚汪汪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卻沒有露出怨色,他這才繼續說道:“但如果你信得過我,就把東西交給我,我想辦法弄清楚寫的是什麽,然後再想辦法幫你。”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周霽月二話不說直接把香囊遞了過來。他鄭重其事接過塞進懷裏,這才斬釘截鐵地說:“那好,你安心住下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當走出東廂房的時候,越千秋忍不住長長舒了一口氣,到底還是有些愧疚。

可這種東西留在小丫頭身上,她又不知道寫的是什麽,只會成為行走的麻煩。

看到追星和逐月一個守著院門,一個守著通向鶴鳴軒的那道側門,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落霞則明顯在正房沒出來,他不由得萬分慶幸今天早些時候自己嚇唬她們的那一套伎倆。

否則萬一剛剛又有人闖進來,那番對話被聽見,那就麻煩大了!

當他帶著捧了一個大包袱的落霞,再次回到鶴鳴軒時,卻和來探病的二老爺三老爺碰了個正著。和大太太之前頻頻示好相比,一見著他,這兩位的臉色立時變得相當僵硬。

“二伯父,三伯父。”

“誰是你……”三老爺惱火地迸出了三個字,這才醒悟到這是在鶴鳴軒前頭。等看到二老爺旁若無人地徑直推門進了屋子,他就更懊惱了,對越千秋重重冷哼一聲就跟著快步進了門,心裏再次氣急敗壞地抱怨著老爺子的偏心。

對於這種冷遇,越千秋這些天已然習以為常。反正從前他與這兩位伯父就談不上親近,如今也犯不著在乎他們的冷眼。他接過落霞手中的包袱,打個手勢示意她快點回去,等人很不放心地一步三回頭離開,他正要進鶴鳴軒,卻聽到背後傳來了一個叫聲。

“喂……”

回頭見越秀一沖進了院子,他就似笑非笑地說:“爺爺病了,難道我的名字也變成喂了?”

越秀一頓時面色一紅,站定之後就期期艾艾地說:“九……九叔,我能不能見太爺爺?”

聽到那個稱呼,跟在越秀一身後的兩個丫頭恰是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