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五章 你我皆凡人

客舍的隔壁是一條小河,小河的對面就是氣勢恢宏的宮舍。

昔日,太祖高皇帝初步定都洛陽,後來改為長安。

在這個過程中,洛陽已經修建了大量的宮舍,河對面的河圖宮便是其中的一座。

河上有木橋連接南北,木橋上有披甲持戈的守衛,即便是夜間,這裏也燈火通明,酒肉的香味從宮舍中飄出,引來無數乞丐駐足垂涎。

東方朔施施然的走上了木橋,在胳膊底下夾著一卷書,這是跟雲瑯學來的壞毛病。

雲瑯不穿官服且閑暇的時候,就是一襲青衫,將頭發束成馬尾巴,在胳膊底下夾一本書,有好景致的時候就悠閑地看看景致,沒有好景致的時候就看看書,顯得高貴而恬淡。

於是,就有很多人學他的模樣,尤其是長安太學中的學子,更是趨之若鶩。

東方朔很快就發現了這樣做的好處,胳膊底下有一本,則完美的說明了這人的讀書人身份。

穿上青衫,更是進一步表明了這人的家財不菲,有書,有青衫則在很大程度上證明了這人是一個有錢的讀書人。

不論是讀書人,還是有錢人,都是一種身份的象征,而有錢的讀書人早就變成另外一種階層了。

這個階層,就是大漢國的統治階層。

東方朔見過無數的官員,見過大軍林立的場面,見過皇宮禁衛的無情模樣。

因此,守衛在橋上的四個鄉下大頭兵,見到東方朔視他們如無物的模樣,也就很自然的把自己當做了隱形人。

正在河圖宮裏飲宴的都是讀書人,更多的是有錢的讀書人,全都是太子殿下的貴賓。

得罪這樣的人會有性命之憂,所以,東方朔進入河圖宮居然毫無阻攔,甚至還有殷勤的小吏,為他帶路。

皺著眉頭的東方朔隨著小吏走進了河圖宮,並沒有人理會他,因為大家都忙著看大殿中央正在起舞的胡姬。

胡姬的身子旋轉的如同風車一般,裙擺飄起,粉白的臀,潔白的腿子就暴露在燈光下,讓人目不暇接。

小吏將東方朔領進河圖宮之後就退下了,東方朔慢慢的向坐在上首的劉據接近。

距離劉據二十步的時候,沒有人前來阻攔,於是,他又向前走了十步。

很詭異,依舊沒有人阻攔他,就連守候在帷幕邊上的宦官,宮娥,也視而不見。

於是,東方朔便繼續前進,路過宮娥身邊的時候還從盤子裏取了一杯酒,悠閑地喝了一口酒之後,他就來到了劉據的身邊,當劉據轉過頭看他的時候,他從袖子裏取出一柄匕首,順利的落在劉據的胸前。

劉據僵住了……

宮娥驚叫起來,宦官蜂擁而至,狄山目眥欲裂,郭解拔劍指向東方朔。

滿堂賓客噤若寒蟬,無人敢發聲,只有迷醉在舞蹈中的胡姬依舊旋轉個不停。

“殿下太大意了。”

東方朔把匕首收回袖子,繼續喝了一口酒,一腳踹開了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安靜的坐在他的位置上。

劉據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過了片刻才道:“不是大意,而是孤王不信你東方先生會謀刺孤王。”

東方朔瞅著郭解道:“近王二十步,收繳兵刃,近王十步卸甲,近王五步,必有一人相伴,少上造身負護衛太子殿下之責,為何就忘記了?”

郭解怒道:“殿下禮賢下士,從不以禮儀為要。”

東方朔將杯中殘酒潑在郭解的臉上,不等郭解近前,再一次厲聲喝道:“殿下知曉東方朔為何人,門外的甲士,小吏,宮娥,宦官,可曾知曉某家為何人?若進來的不是東方朔,而是心懷不軌之輩,一旦殿下在洛陽出事,在座的諸位的人頭明日就會懸掛在洛陽城頭。試問,在此等狀況下,你郭解還有機會向某家發難嗎?”

劉據見東方朔詰問郭解,郭解難以辯解,便笑著道:“這是孤王的旨意,任何有才學之士都能進來喝一杯。”

東方朔認真的朝劉據施了一禮,拱手道:“殿下此言差矣,我大漢如今不是先王開國之時,那時候天下紛亂,先王需要依靠才學之士助他平定天下。那時候,禮賢下士是應該的,先王之所以冒險,乃是為了實現更大的目標。現在,我大漢已經平定天下,且國富民強,此時此刻,我們更加應該注意規矩。用規矩來制定天下人的行為準則,皇權乃是天賜,不可冒犯,不可不防備。殿下就算是有天大的理由,也當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不如此,殿下所有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狄山擦一把額頭上滲出來汗水躬身施禮道:“東……方先……生所言……極是,是某家的錯。”

說完,狄山便離開了宮舍,去安排外邊的守衛。

劉據朝東方朔揚揚手裏的酒杯邀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