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險死還生

“哼!朕總是得不到最好的,上天也只肯給朕雲瑯這種混賬湊數!”

劉徹在長門宮裏走來走去,路過雲瑯寫的那些珍貴的數字,還是小心的繞過去。

只是越看越氣。

大漢有無數的名臣猛將,有無數可以隨時隨地為大漢去拋頭顱灑熱血的忠貞之士,他們偏偏沒有雲瑯這種可以與蓋世大儒朝夕相處的機會。

劉徹甚至能想到,雲瑯一邊啃雞腿一邊玩笑似的傾聽那些高人給他傳授這人世間最高深的學問。

他甚至能看到,那些化作字體的語言,從雲瑯的左耳朵進去,又完整無缺的從雲瑯右邊耳朵出來……而雲瑯的腦袋裏,卻什麽都沒有裝下。

聽了雲瑯的一番話,劉徹心痛的快要吐血了,一個高明的醫者,被一個愚蠢的獵夫梟首……

一個觀天而識人間變化的星象大家,一個……劉徹捂著胸口慢慢的坐倒。

愚蠢的雲瑯都能帶給大漢帝國如許多的變化,他不敢想,如果自己全面接手了西北理工,會是一個什麽模樣。

阿嬌見劉徹如此痛苦,連忙端來了參湯,讓他喝一口,劉徹喝了一口參湯,這才緩緩地對阿嬌道:“天下有賢人,是朕遺忘了他們,錯在朕啊。

朕太在意那些蠅營狗苟的小事了,以至於忘記了朕身為皇帝的天職,納天下英才為朕所用,才是我劉氏祖宗之所興盛奪取天下的原因。

不重才智之士,不聽才智之士的諫言,這是項羽之所以失敗的原因。

賈誼在《過秦論》中進言,說始皇帝一人作難而七廟隳,最終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朕不想我大漢在強盛至極的時候墜落,就不能一味地行兵家,法家之道,忠孝仁義還是要講的,這些東西雖然短時間裏見效奇慢,卻是一個國家可以萬年不墜的基本所在。

當年,匈奴兩次入侵甘泉宮的時候朕不擔心,不害怕,因為朕知道,總有一天,朕會跟匈奴人做最後的清算。

即便是再強大的敵人朕也不在乎,朕有信心擊敗所有敵人,不管他是誰。

可是,當匈奴退回大漠之後,朕心中的不安反而越發的濃重,大漢朝如今看起來一切都欣欣向榮。

可是啊,在這片繁榮底下,隱藏著莫大的危機。

我們雖然用《推恩令》清除了大部分的封國,隨著大漢國兩代人的休養生息,國家強大了,同樣的勛貴們也開始強大了。

禦史中丞的奏章上說的很清楚,依舊有勛貴在封地內有了強占民田的事情,很多勛貴在自己的封地裏面為所欲為,所占的田畝多的數不勝數。

再這樣下去,諸侯王沒有了,卻會出現一些權勢比諸侯國還要強大的勛貴,門閥。

豪強呼嘯於鄉野,百裏之內,他們才是真正的皇帝,是百裏之內百姓的皇帝!

諸侯國,諸侯,子錢家,這種人只要多一重,百姓就會多一重苦難。

有的時候,朕已經是心力交瘁了,夜不能寐,思慮良策,尋找一種可以讓天下安定,百姓不用如此苦楚的絕妙法門,卻一無所得啊。”

阿嬌見劉徹如此的失態,知曉是因為雲瑯的一番話,讓他失去了一個皇帝該有的矜持。

坐在劉徹身後,將皇帝攬在懷裏一言不發,她知道懷裏的這個男人堅硬的像一塊鐵石,現在,不過是這塊鐵石被烈火燒化了而已,他需要一點冷卻的時間。

雲瑯每走一步路,鞋子裏就發出咕嘰咕嘰的聲響,他全身的汗水都被灌進了鞋子,導致他每走一步路,青石地板上就會多出一個濕濕的腳印。

他覺得自己可能要大病一場,走出大殿的那一刻,他汗出如漿……

大長秋見雲瑯走的艱難,就攙扶著他的手,雲瑯的手濕漉漉的,卻冰涼如鐵。

石頭台階上還有一絲殘雪,雲瑯也不管殘雪上的灰塵,用顫抖的雙手聚攏了一把殘雪,就全部送進了嘴巴裏。

他覺得自己的喉嚨感覺不到冰冷……

大長秋等雲瑯的身體停止顫抖了,就輕聲道:“很艱難嗎?”

雲瑯點點頭道:“生死一瞬。”

大長秋找來了一壺茶,遞給雲瑯道:“既然過來了,就不要去想,以後的日子還長。”

雲瑯擦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道:“我差點以為過不去了。”

大長秋回頭看著長門宮大殿道:“這裏是世界上謊話最多的地方,你不用在意。”

雲瑯愣了一下,瞅著大長秋道:“你覺得我說的全是謊話?”

大長秋笑道:“如果是真話,你這時候應該非常平靜,或者非常的憤怒,而不是非常害怕。害怕這種感覺不好,只有當你覺得對不起某個人的時候,說了謊話,擔心被人拆穿,這才會誕生恐懼這種感覺。這樣的感覺我也有過,還不止一次,所以我知道這時候你最需要什麽。回去喝一頓酒,最好泡在溫泉裏喝,最好喝醉,然後大睡一場,醒來之後萎靡兩天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