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 東山月

雲瑯每年都要當一次錢財搬運工。

今年也不例外。

坐在椅子上瞅著拿了賞賜的工匠,仆役,仆婦們千恩萬謝的離開,老虎無聊的打了一個哈欠。

這個過程實在是太漫長了,就雲氏內宅外院以及作坊裏的工匠,足足有兩千余人。

而雲瑯堅持每年都親手將賞賜交到這些人手中。

這樣的行為,讓梁翁痛哭流涕,讓平遮這些人銘感五中,唯有霍光知道,收買人心的時候,是不能假他人之手的。

瓷窯,跟煉金作坊已經停下一月有余,這兩個作坊的活計在拿錢的時候都有些慚愧。

爐子每弄壞一次,都需要重新砌造,這是一筆不菲的花銷,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好辦法。

雲瑯將沉甸甸的錢袋放在他們手裏的時候,這些工匠夥計們的心情變得更加沉重。

“好好地拿著,改造爐子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相當年啊,我跟梁翁在卓氏琢磨炒鋼之法的時候,耗費的時間可比這多,卓氏女主人一介婦人都能容忍,沒道理你家侯爺我會不如一個女人。拿著這些錢,給老婆孩子換些新衣裳,弄些肉食,打上一壺酒,好好地過年才是正經。初八之後上工了,再想爐子的事情。”

又一個活計接錢接的畏畏縮縮的,雲瑯重重的把錢袋放在他手上對眾人道。

老虎覺得有趣,也張大了嘴巴嗷的嚎叫了一聲,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雲瑯大聲道:“老虎都看不起你們,好好地拿著錢,這是你該得的。”

不多的話語很快就把侯爺與仆役工匠的距離拉近了,整個場子也變得活潑起來。

矮胖的連捷,居然在場子上拿起老本行滑稽的學雲瑯跟老虎的樣子,更是惹得台子下的眾人樂不可支。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雲瑯終於發放完了賞賜,眼見眾人散去,他站在高台上瞅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長門宮。

同樣的事情,也正在長門宮上演。

只不過阿嬌抱著藍田坐在高樓上,盯著大長秋給宮裏的宮娥,宦官,官員發錢。

上到大長秋,下到小宮女,這筆錢每一個人都會有,只是今年發的格外多一些。

劉徹不在長門宮,長門宮就只有阿嬌跟藍田兩個主人,事實上,即便是劉徹在,這裏的主人依舊是阿嬌母子。

任何獎勵都必須有儀式感,得到巨額獎勵的人都有尖嗓子的宦官,在他領錢的時候將他獲得這筆錢的原因,說的清楚明白。

這些年,阿嬌就靠這一招,招攬了很多皇宮中有才能的宦官跟宮娥。

梧桐種好——鳳凰自來。

大長秋上樓的時候,底下發錢的活動還在繼續,只不過現在領錢的人,都是低階宦官與宮娥。

阿嬌指著雲氏的方向道:“酒菜的香味都飄到長門宮來了,看樣子雲氏今年是一個肥年。”

大長秋嘿嘿笑道:“誰肥也沒有我長門宮肥。”

阿嬌笑道:“這倒是,年禮都準備好了?”

大長秋道:“已經準備好了,禮單已經放在貴人桌案上,若有刪減,老仆明日重新擬定。”

“給衛氏的賞賜都是些什麽?”

“黃金五百,珍珠五鬥,蜀錦五十匹,瓷器五套,錦繡五十掛,糖霜五百斤。”

“太普通了,衛氏喜歡紅色,再增加兩只珊瑚樹,紅玉五方。”

大長秋沉吟一下道:“以賞賜之名……恐怕不妥。”

阿嬌嘆了口氣道:“以前就是賞賜啊,沒想到過了幾年,就該我給她送禮了。算了,小不忍則亂大謀,隨你怎麽說,總之,讓衛氏不要認為長門宮是她的大敵就好。”

大長秋吧嗒一下嘴巴道:“這可能很難。”

“不算難,我們跟衛氏的根本——長平侯府來往密切,雖說還是看不慣長平的樣子,也不能算是敵人。至於衛氏,只有她對不起我的份,可沒有我對不起她的事情。”

大長秋小聲道:“您忘了掖庭宮舊事了,如果不是陛下發現衛氏不見了,派人搜尋,衛氏早就死了。”

阿嬌重重的嘆口氣道:“你說我那時候怎麽那麽蠢,明明只要一刀就能結果掉衛氏,偏偏將她發配去了掖庭宮……”

大長秋笑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若無當年之錯,貴人如今即便是皇後,也只能在未央宮裏的苦熬歲月,怎比得上如今的風流。”

阿嬌低頭逗弄一下藍田,瞅著樓下排著長隊等待接受賞賜的宦官,宮娥,不由得皺眉道:“你說,雲瑯的這一套能不能成啊?每年發出去不少錢。”

“雲瑯說,收買人心是一個長期的事情,必須要讓所有跟隨貴人的下人們知曉,只有跟著貴人才有好日子過,時間長了,等他們已經適應了長門宮的這一套,去了別人那裏未必就會覺得愉快。我們杜絕不了奸細,只能盡量的減少奸細,避免出現新的奸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