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論見識的不對稱性

長平說這些話的時候,眼中浮現淚光。

人世間最寂寞的莫過於大軍凱旋卻無人慶賀。

龍城之戰,雖然以大漢軍隊的勝利告終,然而,還是讓匈奴遠遁漠北了。

或許是因為是一場慘勝的緣故,大軍回歸的過程中悲傷壓過了勝利帶來的喜悅。

這也是皇帝寧願讓參與龍城之戰的大軍屯駐在長安外邊整整四天,也要先等霍去病大軍首先進城的原因。

無論如何,皇帝都要讓百姓們知道,大漢軍隊是無敵的存在,是皇帝手中最鋒利的寶劍,是可以蕩平四夷的虎賁之士。

四萬九千人戰死,這對大漢帝國來說是一場災難。

也就是因為龍城之戰損失太大,大漢帝國不得不停下他征伐的腳步,休養生息。

衛青的犒賞,不會很豐厚,雲瑯早就有風聞……

征伐龍城的大軍不會有太好的賞賜,雲瑯也早就有風聞……

從李廣戰死而不得哀榮就能窺見一斑。

霍去病不敢違抗皇帝的命令,否則,他一定不會以偏師的身份先入長安。

龍城之戰進行的艱苦,一戰之後,匈奴遠遁,大漢國在十年之內再無匈奴之憂,雲瑯不覺得這場勝利有什麽水份,很明顯,皇帝不這樣看。

雲瑯的手包著麻布不方便寫信,只好由霍光代筆。

霍光寫完了信,吹幹了墨跡拿給師傅道:“我們真的要簞食壺漿迎接大軍嗎?”

雲瑯笑道:“大軍百戰歸來,笑臉還是需要給一個的。”

“陛下不高興怎麽辦?”

“那就沒法子了,我們迎接的是大漢將士,又不是迎接匈奴大軍,他不高興就忍著,了不起我們以後遭罪一些,先莫要冷了凱旋而歸的將士之心才是最重要的。”

“也是,反正他不喜歡我們師徒,再壞能壞到哪裏去?”

雲瑯搖頭道:“你明日一早就去未央宮陪伴劉據,迎接大軍的事情就莫要參與了。”

“這怎麽成?”

“怎麽不成?師傅又不是毛頭小子,熱血上來了就不管不顧的去做,要去做危險的事情,自然要留下一條後路。很多人喜歡跟項羽一般破釜沉舟的做事情,結果呢,贏的時候不多,輸了以後卻什麽都沒有了。我們是要走長路的人,沒事幹多注意一下周遭以及腳下沒壞處。”

“可是,師傅您以前沒打算去迎接司馬大將軍啊。”

雲瑯尷尬的用麻布包著的手撓撓鼻子道:“不去自然是最好的,可是,你哥哥是死心眼,他要去,你師父我身為他的兄弟,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走一遭了。”

“我哥哥為什麽不懂得回避?”

“因為他是一個將軍,遇到困難的時候喜歡迎難而上,你師傅是一個讀書人,遇到困難就喜歡繞著走,這是兩種不同的理念。總歸,混成兄弟了,就要共進退,這是做人的基本要求。”

“我以後遇到這樣的情況怎麽辦?比如張安世一定要拉著我幹我不願意幹的事情?”

“如果是真的兄弟,他就不會這樣做。”

“可我哥哥幹了。”

“所以說,他就是一個混蛋,我上輩子欠他的。”

話說到這裏就很難說下去了,雲瑯也沒有別的辦法,倒是霍光幽幽的道:“如果……如果我跟張安世的交情到了你跟我哥哥的交情,遇到事情的時候,我大概也會站在他那一邊吧!”

雲瑯很不想點頭誇贊徒弟,這種不理智的行為按道理來說不該出在智者的身上。

他卻不能說徒弟的選擇是錯的,牽涉到情感,就很難以對錯來論斷了。

張連的腦袋腫的如同豬頭,見到雲瑯的時候,還知道坐在輪椅上作揖。

雲瑯吞咽了一口唾沫,上前親熱的拉住張連的手搖著道:“來到長安沒有去拜望張兄,死罪,死罪啊。”

張連笑道:“都是兄弟,客套什麽,我來看你也是一樣,也是一樣,哈哈……哎呀,雲兄的手這是怎麽了?可曾傷到筋骨?”

雲瑯擡起自己用麻布包裹的如同豬蹄一樣的胖手道:“不礙事,不礙事,教訓徒弟的時候打墻上了。”

張連特意看看雲瑯身後的霍光連連點頭道:“不聽話該收拾的就要收拾,年紀輕輕不學好,要是以後跑去當強盜可就白費了雲兄一番心血了。小弟家中有祖傳的降龍鞭,一鞭子下去皮開肉綻,最是厲害不過,小弟當年挨過兩下,你看,直到現在,小弟就沒敢當過強盜。”

雲瑯嘆口氣道:“昨夜裏小弟喝酒喝得爛醉如泥,如果有小弟在,定不教張兄受此磨難。”

張連點點頭道:“是啊,小弟這條命也算是雲兄從匈奴人手底下搶回來的。雲兄應該是愛小弟的,只是,昨夜那些賊人下手也太狠了,我嘴裏還說著請他們喝酒的話,大拳頭就掄上來了,可憐小弟行走不便,只能被賊人按在輪椅上暴打,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啊,更不知道哪裏得罪了幾位賊人,讓小弟白白吃了一頓暴打,不知雲兄有何教導小弟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