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章 混亂中的清明

雲瑯這輩子算是吃定了農桑這碗飯了。

劉徹將來就算是高大到雲端裏去了,也是需要吃飯的,他越是高大,吃的飯就越多。

沒有人嫌棄自家的糧食太多,這是傻子都知道的道理。

在所有人缺衣少食的大漢,即便是殺了人,犯了罪,只要你獻上一堆糧食,皇帝一定會赦免你,比你繳納罰銅還要來的積極。

能種糧食的人在大漢很珍貴,像雲瑯這種可以改良種子的人,在大漢就是無價之寶。

都成無價之寶了,寶物上就算是有點瑕疵,人們也會大度的忽視,或者原諒。

聰明的臣子,忠誠的臣子,在改朝換代之後命運難料,可是,能幹的臣子即便是身處改朝換代的時代裏,只會被新的帝王更加的看重。

哪怕新皇帝如何的殘暴,如何的昏聵,只要不傻,面對真正的幹臣,一個不關心朝政,一心撲在農桑上的幹臣,也會收起自己的脾氣,做到禮賢下士。

畢竟,帝國還要延續,國家還要存在,而幹臣,恰好就是帝國最重要的基石。

長平的政治智慧是足夠的,只要她活的足夠長,一般情況下,劉據就是安全的。

論起政治智慧,就算雲瑯已經看過數千年的風雲,知道很多事情的走向,在細節的把握上依舊跟長平這種人相去甚遠。

對這一點,雲瑯篤信無疑。

劉徹就住在隔壁,因此,雲瑯,霍去病,曹襄這群人除過胡吃海塞之外,什麽都做不了。

即便在雲氏隨意的鬥毆一下,大長秋都會勤快的跑過來問發生了什麽事情。

於是,這群人就很自然的進入了癱瘓狀態。

喝酒,喝酒,繼續喝酒,他們似乎要喝到地老天荒。

來喝酒的人很多,所以很容易催生酒的變化,糧食釀造的酒得來不易,而且容易受人詬病。

最先反對雲氏將海量的糧食酒拿來糟踐的人就是司馬遷。

自從司馬遷的老婆,兒子來到雲氏之後,司馬遷就進入了一種隱居狀態。

雲瑯這個家主想要見他一面都非常的艱難。

因為,他們全家搬到了雲氏最偏僻的一座山居裏面去了,除過他家的女仆偶爾出來問梁翁要一些生活物資,剩下的時間裏,基本上看不到一個跟司馬遷有關聯的人物。

對他來說,有書,有紙,有筆墨,有山水就足夠了,見到人只會讓他覺得煩躁。

雲氏的酒窖恰好就在司馬遷居住的山居邊上,每日裏他只要打開窗戶,就能看到雲氏的仆役們正在搬酒的模樣。

一兩天無所謂,司馬遷還是可以接受的,直到他出於好奇走進了雲氏的酒窖之後就徹底的爆發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雲氏的存酒居然會如此之多,巨大的,可以跑馬車的酒窖裏,裝滿了各種各樣的酒。

司馬遷站在酒窖門口,身體顫抖的厲害,他很想質問一下雲瑯,釀造這麽多的酒,到底耗費了多少糧食。

“不算多,也就七八千擔的模樣。”

“雲侯醉生夢死,可知天下嗷嗷待哺之民?”

“知道啊,他們如果餓了,可以來雲氏做工,我一定不會讓他們挨餓的。”

“你——”

“我怎麽了?上林苑裏沒有饑民,但凡有人覺得自己吃不飽了,可以去山裏背煤,或者來雲氏,曹氏,霍氏,李氏做工,我們非常的歡迎,我們這些人家,之所以不用奴隸,就是怕有餓肚子的人找上門來,我們無法安置。”

“你——那些糧食!”

“糧食是我家種的,賦稅已經繳納過了,一個子都不欠大漢國的,怎麽,你覺得我做的不對?”

“你不講理!”

“你才不講理呢,我難道沒有權力處置自家的糧食了?來來來,喝酒,去年的酒如果再不喝掉,就會變酸,你也是一個喜歡喝酒的人,莫要辜負了這良辰美景。”

手裏被雲瑯塞了一個酒碗,立刻就有勤快的仆役給他倒滿了酒。

司馬遷放眼望去,只見偌大的草地上,到處都是縱酒的人,到處都是搖搖晃晃的醉漢,以及面色嫣紅的女子。

一堆樂師在那裏鼓樂齊鳴,樂聲悠揚,一群歌姬在微風中輕舒長袖,姿態婀娜。

大漢的黑衣博士們坐在溪水邊清談,大漢的武士們舞劍作歌不亦樂乎。

長達數丈的桌案上擺滿了少見的珍饈,堆積如山的酒壇子矗立在草地中央,還有一個戴著青色帽子的老管家,笑吟吟的問每一個路過的客人是否還需要酒。

“曹襄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車,自稱臣是酒中仙!”

曹襄的公鴨嗓子特點極度分明,一張嘴就是一段好絕句,而且應時應景,好的讓人說不出話來。

叫好聲轟然而起,博士們贊嘆,武士們捶胸頓足的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