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 變本加厲

劉陵在長安生活的時候,並不喜歡長安這個地方,每日都是看厭倦了的景象,讓她心中對匈奴人的大草原充滿了渴望。

如今,在匈奴時間長了……她才發現匈奴人才是她痛苦的根源。

淚水模糊了雙眼,心針紮一般疼痛,然而,她的腰身卻挺得很直。

女人流淚沒有什麽好羞恥的,劉陵一向這樣認為,流淚的女人才會楚楚動人,才會更具有欺騙性,這一點劉陵是非常清楚的。

只是,朝陽裏的長安,舊時的淮南,在她的夢中出現的越來越頻繁。

她放任自己的身體勇敢的思念長安,思念淮南國,她的心卻堅如磐石,這種克服肉體疼痛從而達到精神升華的感覺,讓劉陵覺得自己強大無比。

看到劉陵的模樣,狗子又想摸鼻子,手擡到一半,就嘆口氣把手放下來,因為劉陵眼中的淚水流光了,目光重新變得清澈而兇狠。

“你主子好嗎?”

“我不是雲氏……算了,侯爺過得很好,現在弄了六萬畝地種著,聽說馬上就要以司農寺少卿的身份接管上林苑了。雲氏還弄出來了一種叫做紙的東西,以後我們寫字就不用在竹簡木牘上寫了,在紙上寫就好,一卷書能寫數萬言,裝在袖子裏就能帶走,端是神奇啊!”

“給我弄幾車過來!”

“這不可能,大漢朝廷正在用紙張替換堆積如山的竹簡木牘,一個作坊裏出產的紙張都不夠朝廷用的,哪來多余的給你,另外,匈奴人又不識字,還笨手笨腳的,羊皮,牛骨頭,龜殼,足夠用了,要什麽紙啊。”

劉陵看了狗子一眼,然後對依舊哭泣的如意道:“割掉他的舌頭,用鹽腌了,派人送給雲瑯,告訴他,用十車紙來換,晚一天,他就等著收他門下狗才的手腳吧!”

狗子嚇了一跳,連忙擺手道:“我這就把消息傳回去,如果雲侯不給,你再動手不遲!”

劉陵冷笑一聲道:“你主子把你們這些狗才的命看的比什麽都重要,沒有不答應的道理。順便,把我的信也帶給雲瑯。”

狗子搖頭道:“你有什麽話告訴我,我傳達,您的信實在是不敢傳回去啊,弄不好是要死人的。雲侯雖然深受陛下看中,裏通外國這樣的事情還是不敢幹的。”

劉陵苦笑一聲道:“帶回去吧,皇帝會先看的。”

話說完了,劉陵覺得非常疲倦,揮揮手讓如意帶著狗子出去,她軟軟的靠在錦榻上,瞅著帳幕外面的青草,久久一動不動。

不知何時,左吳在劉陵的帳外開始吹笛子了,這一次是哀怨的《折楊柳》……雨霧中聽這首曲子,讓人肝腸寸斷。

長安也在下雨,不過,長安的雨下的遠比草原上來的大,夏日長安的雨絲也比草原上的雨絲來的溫暖。

雲瑯坐在平台上,輕輕地搖著一把蒲扇,張湯坐在他的對面,同樣搖著一把蒲扇,外面在下雨,台子上就多了一些蚊蟲,原本台子上還有一層紗幕可以隔絕蚊蟲的,張湯嫌棄紗幕隔絕了外面的雨景,就讓仆婦給拉開了。

坐在這裏,擡頭就能看見龐大的始皇陵,再遠處,就是影影綽綽的驪山。

沒了紗幕,外面的景色就顯得極為明艷,那些樹葉更是綠的耀眼。

“別人家都在大興土木,雲氏為何靜悄悄的,反而關上了大門對外面的事情不聞不問?”

“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冬秋,雲氏已經繁鬧過了,現在也該輪到別人了。”

“你這樣做,讓蜀中黃氏無所適從,他們正在等待來自雲氏的風暴,雲氏卻偃旗息鼓,虎頭蛇尾恐怕不是雲侯的章程吧?”

“等到春日宴開始再說吧,去病,李敢,趙破奴,謝寧來信說把黃氏留給他們,就當酬謝我這段時間照顧他們妻兒的報酬。”

張湯吃了一驚,連連擺手道:“不妥,不妥,這些剛剛從軍陣上下來的殺才,哪一個不是戾氣沖天的人,他們要是下手了,黃氏家主在春日宴上都保不了周全。要不,你聽聽我的建議?”

雲瑯搖搖蒲扇道:“黃氏服軟了?”

張湯笑道:“桑弘羊退卻之後,黃氏就來找我了,他們想送你一座染坊,最後達到息事寧人的目的。”

雲瑯搖頭道:“黃氏其實就是蜀中的一顆毒瘤,有他們在蜀中的商事就發展不起來,我之所以說‘燒斷劍閣七百裏,蜀中別是一洞天’說的可不是他們家有造反之心,而是說他們家做生意的方式太霸道,一家一戶連接一些豪強就能壟斷蜀中最賺錢的桑蠶,朱砂,稻米等行業,形成了一個事實上的商業王國,這對國朝不是好事。阿嬌貴人何其的霸道,可是,你看看她在關中是怎麽做的,修建醫館,救濟萬民之事且不說,僅僅是一個富貴鎮,她也允許關中的勛貴,商人一起進駐,並且聯通了受降城,放開了門戶讓關中所有人一起與西域商人做生意,即便是挑著擔子進城賣瓜果梨桃的小販,也能在富貴鎮裏找到一席之地。一家富,對大漢國來說是弊端,只有像富貴鎮一般,自己富裕的同時,也帶動所有人一起富裕,這才能讓大漢國也變得富裕。張公,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明白吧?雲氏跟黃氏的私仇,已經不僅僅是私仇了,而是公仇,蜀中之人苦黃氏已久,只要掀翻黃氏,蜀中就會出現新氣象,不出三年,必定是百花盛開的局面,蜀中百年積累的財富才會真正有了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