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痛定思痛

人生就像過關,從一出生其實就開始了。

這個道理雲瑯是知道的,他還知道他過得關隘一般比別人難一些。

孤兒院的時候如果不擠到前邊吃飯,最後很能就會吃不飽,雖然會被嬤嬤當做禮讓弟妹們的典範表揚,然而……餓肚子這件事畢竟還是客觀存在的,幾句好話是沒辦法填飽肚皮的。

雲瑯不記得自己一路上給曹襄念了多少首詩歌,詠樹,詠花,詠草,詠蝴蝶,詠藍天白雲,詠高山大河,直到曹襄想讓雲瑯詠一下他的時候,終於激怒了雲瑯。

雲音跟霍光被醜庸抱在懷裏,驚恐的看著兩個長輩在馬車裏的互毆……估計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他們不知道,就在剛才,這兩個人在地獄裏走了一遭,過了一道非常兇險的關隘。

鬥毆一場才能讓松弛不下來的肌肉慢慢恢復正常,否則,兩人的手有時候會抽的如同雞爪一般,有礙觀瞻。

一路上總能遇見拖家帶口被馬車拉著向北進發的胡人,看她們喜氣洋洋的樣子,似乎得到了偌大的好處。

路上的漢人卻在陰郁的搖頭,這些在長安,陽陵邑占盡好處的胡人不知道又得到了什麽樣的好處。

雲瑯碰見張湯的時候恰好是在驛站,驛站就在渭水邊上,張湯正在組織大批的胡人渡河。

從看到張湯的第一眼起,雲瑯就知道這些胡人想要活下來可能非常的艱難。

每次看見張湯,雲瑯就會發現這個家夥眉心的懸針紋,嘴邊的法令紋會變得更深一些。

而這一次,這家夥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紅,即便是笑著跟雲瑯曹襄打招呼,眼神依舊是冰冷的。

“這些胡人要去哪裏?”雲瑯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問道。

“陛下給他們安排了好去處,總這樣留在長安胡作非為的也不是辦法,一群不會種地,不會做生意的胡人,還是放到草原上才有作用。”

張湯微笑著回答。

“看他們在過河,難道要去河西?”

張湯笑著搖頭道:“誰知道呢。”

話說到這裏,張湯已經很給面子了,雲瑯,曹襄兩人自然很知趣的沒有問。

見張湯行色匆匆的樣子,不好拉著人家閑聊,在岸邊送別了張湯之後,雲瑯跟曹襄對視一眼,手又開始抽搐起來。

“老天爺啊,這得有多少人?”曹襄小聲問道。

“三千多,四千不到!”

“也就是說等張湯回京之後,這三四千胡人老弱婦孺就會消失掉?”

雲瑯瞅著跟張湯一起上船的長水校尉的胡人兵馬,覺得頭皮發麻,慢慢的道:“一定會消失掉,而且,下手的人只會是長水校尉營的胡人。”

曹襄聽了雲瑯的訴說,覺得騎馬一點意思都沒有,雲瑯也覺得是這樣,兩人重新鉆進馬車,一人抱一個孩子,比賽算術。

雲瑯在算術一道上自然要比曹襄高明,可惜,霍光在算術一道上也遠比雲音高明。

當雲瑯抱著雲音,曹襄抱著霍光四人一起比拼算數的時候,就成了棋逢對手的態勢。

眼看著閨女磕磕巴巴的數數,還總是丟三落四的,這讓雲瑯非常的擔憂,她的母親是難得一見的才女,她的父親更是一個不該存在的妖孽,就連她的兩個後媽,放在後世也是妥妥的學霸級人物,偏偏這閨女智力越來越像何愁有!

等兩個孩子在醜庸的照顧下睡著了,雲瑯跟曹襄兩人又上了戰馬並轡而行。

“派你家謁者去鴻臚寺招待那些博士,沒有問題嗎?”

“沒問題,有美酒,有美人,又有你剛剛寫的《美人歌》足夠謁者應付場面的。”

“你確定要把這些博士握在手心裏?”

“不能,也不敢,我只想把更多的曹氏子弟送進太學,一些有出息的家仆子弟我也會給他們上戶籍,然後分出去,最後也去太學。你看著,我舅舅既然動了太學的心思,那麽,以後再依靠孝廉察舉名士招納來充實大漢官員的法子很可能就要廢掉了。以後的重要官員很可能會全部來自太學,別不信,我舅舅這人天生疑心重,有時候宰相越是死命的推薦,他就越是看不上,還會懷疑宰相的用心。太學生長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時不時的就能去查驗,這樣的才會讓他放心。阿瑯,你家也該這麽做,多送一些聰慧的仆人之子進去,將來就會有很多的方便之處。”

雲瑯搖搖頭道:“不一樣,雲氏跟你家不一樣,你有一個足夠大的家族來支撐你的想法,雲氏不同,家裏現在就大女一個孩子,將來即便是還有孩子也不會多,想要繁衍成你家的模樣,沒有百來年的時間是不成的。而雲氏的學問自成體系,我也不願意讓他們走太學的路子,就我家的學問,他們如果能夠學好,不用當官,也是人中精英,世上豪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