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名利場

晚宴開始前,鴻臚寺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公孫弘門下的謁者者。

這位老倌向鴻臚寺裏的博士們宣讀了他準備上呈皇帝的奏折。

博士們的神情奇妙,只有轅固生笑吟吟的向公孫弘表示了欽佩,祝賀之意,其余博士們的臉色不是很好看,自顧自的喝酒,似乎對公孫弘丟出來的消息不是很感興趣。

這讓東籬子一臉的尷尬,如果他沒有事先把功勞攬在自己身上的話,公孫弘的這一手,無疑會引來黑袍博士們的歡呼。

現在,博士們更喜歡向雲瑯敬酒。

但凡是能當謁者的人,無不是八面玲瓏之輩,幾杯酒下肚之後,就弄明白了宰相奏折不受歡迎的原因。

深深地看了雲瑯就告辭離去。

雲瑯對一個謁者沒有表現出任何搭理的意思,馬上就要封侯了,如果在跟揭者這樣的人解釋什麽,無疑是對大漢高級勛貴身份的一種侮辱。

如果有疑問,也該是公孫弘親自前來。

擔當這個詞,在大漢並不常用,不是沒有這樣的詞匯,而是可以說出擔當,或者表現出擔當二字的人太少了。

從今後,能質疑雲瑯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大漢的皇帝劉徹。

曹襄做事從來就不給別人解釋,包括他在長安城裏胡作非為的時候。

哪怕是廷尉府,想要進入平陽侯家的宅院,也需要獲得皇帝的許可。

假如皇帝置之不理,那麽,不論曹襄幹了什麽事情,都不會再有任何人前來問責。

勛貴們拼死拼活的向上爬,要的就是這樣的特權。一旦擁有了,在品嘗到特權的好處之後,就沒有人願意放手。

在大漢的關內侯中,只有公孫弘一個人是蓋著破毯子睡覺的,因此,他就是勛貴們中的怪物。

中大夫汲黯向皇帝告狀了,說公孫弘丟了勛貴們的臉,並且有欺世盜名之嫌,而公孫弘卻對皇帝說,他就是在沽名釣譽,不過不是為自己沽名釣譽,而是為了大漢朝沽名釣譽,還說,上所好下必效焉,一個位列三公的人都蓋破爛的毯子,一餐飯只吃一個菜一碗糙米飯,哪怕只有一個人效仿,對大漢朝也是好事。

劉徹聽了很是感動,贊嘆公孫弘有古賢人之風。

從這以後,公孫弘就被大漢所有的勛貴們拍擠在人群之外。

認為他是第一個準備動手破壞所有勛貴利益的惡徒,不可親近,且需殺之而後快。

雲瑯覺得勛貴們的做法很有道理,一群人拋頭顱灑熱血的終於獲得了一些便利,現在卻要主動去除,公孫弘這樣的做法明顯是對所有勛貴們有意見。

公孫弘的揭者離去之後,轅固生的臉色就極為難看,長久才吐一口氣道:“公孫弘善於機變,卻無立場,此人不可入太學,更不可效法。”

雲瑯笑道:“大漢宰相死起來容易,他這也是一心求活不必苛責吧。”

轅固生看著雲瑯道:“二十歲大好年華怕死,老夫以為理所當人,三十歲羈絆無數怕死,老夫以為可佩可敬,四十歲母死子壯怕死,老夫以為乃為天性,五十歲知天命還怕死,老夫以為不知所以,六十歲該死之年還怕死,老夫以為他已經死了,七十歲必死之年還怕死,可謂老而不死是為賊也!”

雲瑯大笑道:“看來某家怕死,先生不會鄙薄了吧。”

轅固生笑道:“該生則生,該死則死,這才是生死大道。”

雲瑯舉杯笑道:“軍中常言向死而生,今日我們就為自己該是一個怎樣的死法,飲甚!”

司馬談笑道:“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活百歲,今天我們就喝一遭生死酒……”

楚昭的琵琶一響,酒宴就開了。

今夜與昨夜不同。

昨夜憂郁,今夜狂歡。

同一片天底下的同一群人,僅僅因為心境不同,愁雲慘霧的地獄一瞬間就變成了天堂。

雲瑯端著酒杯看著這群縱酒狂歡的文士,心中暗暗嘆息,只要是人就有不讓自己才華埋沒的想法。

這些博士平日裏只負責保管文獻档案,編撰著述,掌通古今,傳授學問,培養人才,隨時等候接受皇帝的問詢。

這些職責裏面,最重要的培養人才一條,卻很少做,即便是有也只是培育皇家子弟,這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皇家子弟聽起來高貴,實則,當他們的老師實在是一件危險性很高的事情,因為,一旦皇族子弟不學好,第一個受到懲罰的就是他們這些老師。

教授勛貴平民子弟就沒有這些憂慮,進可以培育自己的勢力,退也能收到幾條子冷豬肉,如果能培育出一個出彩的弟子,那麽,自己一生的抱負也將附著在弟子身上得到完美的施展。

雲瑯的酒宴一連開了三天,在這三天中,雲瑯與諸位博士已經親如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