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四章 大河上有斷流

移風易俗是雲瑯一直在做的事情。

以前的時候,羌婦只會給自家閨女挑選精壯的男子,現在不一樣了,自從知道娶漢家的閨女男方要給聘禮之後,那些羌婦就覺得自己以前虧大了。

雖然羌人沒有成親這一說,在她們看來住在一起本身就是成親……

雲瑯想要這裏的人最快發生最大的變化,自然要從陋習開始,只有那些陋習存在了,羌人才會故意忘記自己種族以前的規矩,對雲瑯來說,把一個淳樸的民族弄得不淳樸,就是他最大的勝利。

免得這些人腦子一根筋的只要被頭人,神巫振臂一呼,就跟著他們開始馬踏中原……

這一套執行方案,何愁有自然是知道的,眼看著面前正在上演一幕幕的醜劇,何愁有擺著袖子丟下一句:“混賬”,然後就回去了。

說起來,大漢讀書人的道德修養還是很高的,像雲瑯這種做事情只求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讀書人很少。

糧庫裏的糧食堆積如山。

雲瑯抓了一把麥子丟進嘴裏,嚼了兩下,原本想要吐到外面,卻發現何愁有正憤怒的瞅著他。

就只好唾在胥吏端著的木鬥裏。

然後就聽見胥吏大聲喊道:“騎都尉軍司馬雲瑯嘗糧一口,唾還糧庫!”

“這是官糧!”

何愁有說著話就把前細後粗的戳子刺進了一個麻袋裏,放在戳子尾部的拇指松開,立刻就有黃澄澄的麥粒從中空的戳子裏流淌出來。

仔細觀察了麥子的成色,何愁有滿意的點點頭對雲瑯道:“都是新糧,沒有陳糧混雜其中!”

雲瑯無奈的道:“你也不想想,受降城哪來的陳糧可以摻雜?新糧食沒有下來之前,你我想要吃一口面餅都要背著人。”

何愁有搖搖頭道:“政務一道上想當然可不成,最好處處留下記錄才好。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總以為守規矩就是在受罪,卻不知道這些規矩之所以會被制定出來,其實不是用來讓你們難受的,而是用來讓你們做事情的。

也是用來保護你們的。

只要你們處處按照規矩辦事,說實話,就算是陛下想要拿你,也需要真憑實據啊。

你看看這些年大漢被黜落的官員,哪一個不是一屁股的屎尿,如果田蚡沒有侵占陵墓田土的事情,沒有賣官鬻爵的事情,沒有貪贓枉法的事情,陛下能拿他怎樣?

強項令應雪林把陛下氣成什麽樣子了?當著陛下的面吼著說陛下是非不分是個昏君,結果怎樣?

被陛下下獄一年八個月,人關在牢裏,俸祿不但沒有少一個錢,還多出不少。

公主家的刁奴想要趁著應雪林下獄欺辱一下家裏的婦孺,卻被皇後給執行了家法,四個刁奴被打成了肉醬一般。

陛下命繡衣使者查應雪林,繡衣使者查了半年,卻沒有查出任何把柄來。

如此官員,陛下能拿他怎樣?

一年零八個月的咆哮殿堂的罪名結束之後,應雪林依舊沒有服軟,依舊認為自己沒錯。

還不是被放出來了,還不是成了富貴縣的縣丞?

東方朔倒黴之後,他繼任縣令,將來進入廟堂執掌軍國大事也不奇怪。”

雲瑯吧嗒一下嘴巴道:“東方朔……”

何愁有道:“東方朔也是如此啊,那人就長了一張臭嘴巴,看事情看的遠大,卻不看腳下。好高騖遠說的就是他這種人。富貴縣好好地道路不走,非要走什麽捷徑,很多時候都是在什麽位置上說什麽話的,一個縣令胸懷天下可不是什麽好事。”

雲瑯怒道:“位卑不敢忘憂國這種想法沒錯啊。”

何愁有直起身子,小心的把麻袋上得窟窿堵住,將戳子收回袖子裏淡淡的道:“位卑不可忘憂國,這句話確實沒錯,可是當位卑者都開始憂心國事了,豈不是說我們這些上位者都是酒囊飯袋?被上位者打壓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吧?小子,要想做事,就要先保護好自己,事情都是活人做的,老夫沒聽說死人能辦成什麽事情。”

兩人一邊爭辯一邊出了糧庫,同時在糧庫胥吏拿來的文書上用了印鑒,這才一同去了大河邊上看木排。

受降城的糧食自從進了糧庫,就已經不屬於受降城了,而是屬於大漢國。

從今年起,受降城就要供應邊寨大軍的三成軍糧,五年之後,受降城必須支應邊寨大軍六成以上的糧食需求。

與此同時,皇帝詔書裏還說,受降城還必須種植麻,做好準備供應邊軍麻布所需。

如果這兩樣物資能夠自給,就能讓大漢國的國庫得到一個休養生息的機會,畢竟,邊軍如果能做到自給自足,將是大漢百姓的無上福祉。

同時,皇帝的旨意裏面也說的清清楚楚,受降城內只能積存一年的軍糧,不能日積月累越積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