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戰略跟戰術

城裏的羌人參與戰鬥的速度比雲瑯預料的要快,也比雲浪預料的還要堅決的多。

夕陽西下,早春的黃昏淒美無比,如果不是還有遍地的死屍,裊裊上升的戰火,以及各種戰爭物資帶來的惡臭,在這樣的傍晚,應該是農夫牽著耕牛荷鋤而歸的好時候。

城外的羌人死傷慘重,城裏的羌人也同樣受創不輕。

最危急的時候,百十個羌人沖上了城頭,卻被漢軍以及守城的羌人用巨盾推著又從城頭栽下去了。

雲瑯在放羌人上城頭的時候非常的具有技巧性,開始只有三個,後來擴大到了十幾個,到最後,一次性的放上去了兩百個,如今,剩下的羌人,不足一百。

臥倒在血泊裏的守城將士如今很難分的清楚誰是誰,血汙,汗漬,煙灰遮蔽了每一個人的本來面目。

強悍的軍卒抓著幹餅子咬,疲憊的守城羌人同樣抓著幹餅子咬,他們喝一個水壺裏的水,吃一個籮筐裏面的面餅,似乎看不出有多少區別。

雲瑯卻看得很清楚……

不遠處的射聲營一直在關注著那些沒有穿鎧甲的羌人,只要他們有任何的異動,不用雲瑯下令,弩箭就會先招呼到他們的身上。

昨日,今日,以及今後的三五十萬日,民族主義還都是當令的食品,不認同自己的民族只有做異族之奴。

同理,一個民族國家的榮譽,也無可取舍,它會像太陽一樣,你非被照射到不可。

沒有什麽便宜是能白白得到的,沒有為這個民族拋頭顱灑熱血過,就沒有資格享受即將到的無上榮光。

很多時候,霍去病說的都是金玉良言,雖然執行起來比較混賬,一般會殺敵一萬自損三千。

可以一旦到了別無選擇的時候,戰爭,也不是不可以選。

戰場上還有無數的傷兵被匈奴人拋在戰場上苟延殘喘,或許經過夜色籠罩之後,死神就會把他們一一帶走。

歇古是羌人中不多的好漢,今日,就是他率先登上城頭,在他還沒有來得及歡呼的時候,又被一面面的巨盾推著從城墻上掉了下來。

他的兩條腿摔斷了,一只手臂也折斷了,這是摔跟砸造成的後果。

當城頭上掉下來同伴一個接一個的砸在身上,他幾乎覺得自己就要死了,結果,當他清醒之後,歡喜的發現自己沒有死,那些趴在他身體上的死人代替他接受了漢軍的弩箭與鵝卵石。

歇古左右看看,沒有看見勇猛的阿古柏,自從上了戰場之後,他就沒有見過勇猛的阿古柏。

他只看見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這些人都是他跟阿古柏從荒原上找到的,並且說服他們來到這裏的,現在,全死了。

漢人就是荒原上的餓狼,他們比匈奴人還要殘暴一萬倍,匈奴人只是想要羌人的牛羊,糧食,女人,漢人卻什麽都要,搶走了羌人的牛羊,糧食孩子還不知足,他們還要羌人自己,要讓所有的羌人都成為他們的奴隸,為他們勞作至死。

這樣的事情,在荒原上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歇古自己就是因為看到了被殺死的羌人屍體,被燒毀的帳篷,房屋,才會義無反顧的加入匈奴人的軍隊,與漢人拼命。

可賴的屍體就趴在他的頭頂,在高高的屍體堆的最上端,可能是因為快要死去的緣故,血水正順著他的指尖一滴滴的落在歇古的嘴上。

焦渴難耐的歇古不由自主的將這些血水吞了下去……

還沒有解渴,血水就凝固在可賴的指尖上,他應該已經死了。

歇古從未像現在這樣悲傷過,他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因為漢軍打開了城門,一隊隊的軍卒走出城門,正在檢查屍體……

“這有一個沒死的!”一個年輕的漢軍的臉出現在歇古的頭頂。

歇古劇烈的掙紮起來,他很想用自己那只還能動的右手抓到什麽東西來反抗一下,結果,他的手只抓到了一頂屬於羌人的皮帽。

年輕的漢軍,應該真的很年輕,眼中還有屬於少年人的童真,見歇古掙紮起來,他被嚇了一條,直到歇古揮舞著皮帽的樣子把他逗笑了,這才松開了手裏的長矛,抓著他的肩膀,將他從屍體堆裏拖出來。

“這個傻瓜沒死呢。”年輕的漢軍繼續大叫。

於是很快就有兩個羌人趕著牛車來到了歇古身邊,將他像丟麻袋一樣的丟上牛車,然後繼續在戰場上遊走。

“再這麽打下去,羌人可能就沒有男人了。”

雲瑯憂心忡忡。

霍去病咬著幹餅子道:“找找總會有的。”

“不會有多少的,這個鬼地方戰亂不絕,根本就不適合男人生長,長不大就會戰死在戰場上,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打仗,為了誰在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