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匈奴王的愛情

劉陵早就想殺死軍臣單於了。

這不是出自她是一個大漢人的自覺,而是因為,跟著軍臣單於她看不到任何出人頭地的機會。

她覺得自己的大好年華不能完全耗在一個老者身上,所以,用銀壺裝食物給軍臣單於吃,已經變成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任何事情都貴在堅持,當她用銀壺給軍臣單於裝了半年的飯食之後,她清楚地發現,軍臣單於的身體在一天天的變壞。

最開始的時候,軍臣單於也就有點咳嗽,還只是在冬春日發作,自動開始使用銀壺裝過的食物之後,軍臣單於的臉色就一天天的開始發青,咳嗽也從偶爾發作,變成了整日咳嗽。

雲瑯說過,銀壺能夠讓沒病的人生病,生病的人變死人,如今,在軍臣單於的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詮釋。

這是一種近乎於完美的禍害一個人的法子,軍臣單於病倒在床上之後,劉陵就對雲瑯的敬仰之情如同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軍臣單於生病,匈奴人自然是要從各方面進行衡量的,首先就要看看是不是有人在下毒。

結果,不論是漢地來的醫生,還是匈奴人的巫醫,都沒有給出單於是因為中毒才病倒這樣一個結論。

他們給軍臣單於開了很多的藥,有時候,這些藥就是最後裝在銀壺裏給老單於服用的。

因為漢家醫生說了,銀器可以試毒!

看著銀壺被單於一次次的使用,劉陵也從最初的擔心,變成心靜無波,最後還有一絲絲的竊喜。

平靜的生活對劉陵來說是有害的,只有風雲激蕩的時候,她才能一點點的顯露出她的重要性來。

也就是說,只有老家夥死掉了,匈奴王廷才會發生新的變化。

老單於病變的不夠迅速,於是,劉陵特意用很粗的刷子狠狠地擦洗過銀壺內壁之後,才把美味的羊肉湯倒進去,加上一點麥餅,就是老單於今天的食物。

劉陵端著木盤給單於送飯的時候,如意也端著一個同樣的木盤去了左谷蠡王的營帳。

這是劉陵經營的新的人脈關系,她對雲瑯有一種近乎於盲目的信任,幾乎在看不到伊秩斜有任何成為匈奴王可能的狀況下,迅速的做出了決定。

她記得雲瑯曾經給她說過的一句話——在等死的時候,哪怕是錯誤的決定也比沒有決定要好。

左賢王於單現在哪裏都不去,整日裏守在軍臣單於的賬房外邊,就等著大閼氏跑出來告訴他,軍臣單於歸天的消息。

只要經過於單的身邊,劉陵的屁股總是要遭災的,這個粗魯的男人下手又狠又重,眼中燃燒的欲火似乎能把她燒成灰燼,這種情感外露的模樣,讓劉陵對他的鄙視又加深了一些。

軍臣單於堅強的活著,雖然整個人已經枯瘦的沒了人形,他依舊是威嚴的匈奴王。

當劉陵用濕布給他擦拭身體的時候,總是很吃驚,她很驚訝軍臣單於為什麽還能活著,只要她一探手,就能觸摸到軍臣單於那具瘦骨嶙峋的身體,這樣的身體跟死人沒有什麽兩樣。

“讓於單進來!”

軍臣單於的語氣依舊威嚴,大閼氏露出一絲喜色,就匆匆出去了。

劉陵安靜的坐在床榻邊上,仔細的用雪白的綢布擦拭老單於蘆柴棒一樣的腿。

“你想活嗎?”軍臣單於突然道。

劉陵撩一下垂下的頭發安靜的道:“你是我的丈夫,這事情該是你操心的事情。”

軍臣單於艱難的探出手撫摸了一下劉陵光潔的面龐遺憾的道:“你該早幾年過來,就女人而言,還是漢家的好。”

劉陵笑道:“現在過來也不晚啊,你是我心中的英雄,只要見到總是好的。”

軍臣單於無聲的笑了一下,指著床榻邊上的一個木頭盒子道:“看在你日夜伺候我的份上,給你一條活路。”

劉陵嘆口氣道:“我終究是要成為於單的閼氏是麽?”

軍臣單於點點頭道:“沒有他,你沒法活,漢人都說我匈奴人不知禮義廉恥,兄終弟及,子娶父妾,卻不知沒了男人的女子在這荒原上是一天都活不下去的。在活命與禮義廉恥之間,我們還是選擇活命吧,大匈奴是昆侖神的子孫,他給了我們這片貧瘠的土地,我們就只能順從,只能用我們的法子尋找活路。為了活下去,為了大匈奴人口蕃息,女人應該多多的生孩子,沒有男人的女人,是沒有用處的,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也是沒有用處的。”

劉陵笑道:“給我一些羊羔,讓我陪伴在你的陵寢邊上吧,等你躺進冰冷的墳墓裏,說不定能聽見我在外面唱歌。”

或許是被劉陵的話語刺激到了,軍臣單於蠟黃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紅暈。

“沒用的,你長得好顏色,又做的一手好茶飯,等我死了,就沒人保護你,也保護不了你。你漢家還有君王遺詔這回事,大匈奴沒有,等我死了,我的權力也就隨我一起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