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狼口

不論是史書上,還是傳記小說上,總有人虎威一震就能讓各路豪傑納頭就拜從此忠心不二。

直到現在,對雲瑯忠心不二的人就剩下梁翁跟劉婆兩個人了,即便是這兩位,也是因為跟雲瑯是絕對的命運共同體,所以才獻上了所有的忠貞。

如果還要往下數的話,那就只有紅袖了,至於小蟲還是算了,這丫頭根本就是一個傻子。

郭解絕對是一個人才。

雲瑯在趕路的時候就深切的體會到了。

後勤輜重大軍今天整整走了六十裏地,這完全出乎了雲瑯的預料。

前幾天的時候,十幾輛空馬車上還坐滿了傷號,今天,不論是不是傷號都在老老實實的走路。

不僅僅如此,那些民夫連飯都少吃了一半!

二十多天走下來,這些民夫吃光了十四輛馬車的糧食,這已經超過了規定。

只是雲瑯固執的認為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一口吃的,如果連肚子都喂不飽,這一生活著也就沒什麽意義了。

於是,在雲瑯寬松的管理下,那些民夫時不時地就會來到他身邊哭訴肚子餓,哭訴腳底板痛,哭訴……

很明顯,郭解不這樣看,短短的一天半時間他身邊就跟著十幾個膘肥體壯的大漢,兩千多人在這十幾個壯漢的驅使下,老實的如同綿羊一般,再也沒有人跑到雲瑯的面前哭訴肚子餓,腳底板痛這樣的事情了。

出了上郡,就到了雲中。

春日裏的草原依舊枯黃一片,雖然還有零星的綠芽摻雜其中,總體上,春風還沒有完全抵達草原。

“再有一月,或者十天,或者是一晚上,這裏的草就會全部變綠,有些草根發紅,您只要掀開草皮,說不定就能在草根下面看到一具白骨。”

到了草原上之後,劉二就像一個詩人。

雲瑯沒有笑話劉二文縐縐的樣子,在這裏,劉二真的是有資格這樣說話,畢竟,染紅那些草根的血,一定也有他的一份。

平坦的草原上,有一道蜿蜒的邊墻從上郡一直延伸到了草原深處,只要走到長城的盡頭,白登山也就到了。

與這些夯土長城相對應的,是一座座巨大的烽燧,每隔十裏就有一座烽燧,每座烽燧裏面都有五個戌卒,跟一個甲士。

大軍只要經過烽燧,就有五六個肮臟不堪的漢子赤裸著上身,在路邊大呼小叫。

白狼口,就有一座烽燧,這座烽燧格外的大,上下三層,裏面屯駐著五十個人,帶隊的是一個曲長名叫幕煙。

雲瑯拒絕了幕煙奉上的清水,而是掏出自己的水壺喝水,騎都尉軍中,嚴禁喝生水,自從雲瑯暴怒過一次之後,基本上沒人再敢喝生水。

酒葫蘆丟給了幕煙,雲瑯背靠烽燧坐了下來,隨後問道:“這裏到白登山還有多遠?”

幕煙喝了一口酒才擦拭一下沾在絡腮胡上的酒水道:“三百四十裏。”

“守了幾年?”

幕煙板著指頭算了一下笑道:“快七年了,狗日的,在這裏日子過得慢,還以為過了一輩子呢。”

“平日裏都做些什麽?”

“跑馬,放哨,匈奴來了就點狼煙,全軍立刻退守長城,總之就是這些閑事情。以前匈奴來的勤,自從大將軍掃蕩河中之後,現在不常來了,有時候匈奴牧人會無意闖進來,一般割掉耳朵後會被放還,一般不殺人。這幾年不一樣了,自從前年匈奴跑進了上林苑之後,郡守就不允許我們留手了,全部都要殺光。”

雲瑯看看一望無際的草原點點頭道:“我們對匈奴仁慈,人家禍害起我們來可不會手下留情。前年的那場兵災,我在家門口都要跟匈奴作戰,你能想到麽?幾個侯爵家的貴公子,拼死與匈奴作戰,死了三個,殘廢了兩個,在大漢,我們人人都在跟匈奴作戰。”

幕煙笑道:“那些家夥就像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一般,怎麽殺都殺不完。”

雲瑯看看幕煙身上破爛的衣衫,再看看他腰間的鐵劍,嘆口氣道:“有什麽要求麽?”

幕煙也不客氣,把空了的酒葫蘆還給雲瑯道:“司馬,弟兄們今年的號衣還沒有發下來,烽燧上的弩弓還好,就是弩箭不多了,這個該死的地方全是草地,想要找一棵能充當槍杆的樹都找不到啊。”

雲瑯點點頭,命劉二從騎都尉的武械中取出兩千枝普通弩箭,又給了一捆白蠟杆子,以及十匹麻布,放在幕煙的跟前。

指著正在痛飲清水的民夫對幕煙道:“軍中從此不得喝生水,這一點一定要注意,匈奴人如今正在向內地的河流裏投擲死牛死羊傳播瘟疫。把水煮開了喝就沒事了,千萬莫要大意,起了瘟疫,你一個烽燧的部下能活下來的沒幾個。”

有東西可拿,幕煙這種老兵油子自然畢恭畢敬的滿口答應,至於他們會不會執行那就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