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小女嬰

“大將軍靜極思動去了雲家?”

劉徹放下手中的簡牘輕聲問道。

張湯躬身道:“雲瑯離開中尉府監牢四個時辰後,就與大將軍在陽陵邑匯合,一同去了雲家。”

劉徹探頭看了一眼張湯,重新拿起簡牘悠悠的道:“大將軍不是罪囚,只要沒有離開長安,還無需向朕報備。至於雲家子,既然少坐了二十一天的監牢,以後有的是機會補上。”

張湯張了張嘴最後還是無奈的道:“雲氏繳納了罰銅,此事已經了結。”

聽張湯這麽說,劉徹感到很驚訝,因為張湯的每一封奏折都是言之有物的,都是為了維持自己的立場給出來的諫言,現在,為了雲瑯這麽一個無名小卒居然說出了心裏話,真是怪哉!

“朕喜歡看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樣子你覺得這有什麽問題麽?”劉徹饒有趣味的瞅著張湯。

張湯連忙拱手道:“陛下的意志就是帝國的意志,臣下焉敢有什麽意見。”

劉徹笑道:“嘴上說沒意見,心裏恐怕正在腹誹朕吧?認為朕太小氣?如今長安盛傳——人人都愛雲瑯,真是怪哉,為何朕每次看到他都恨不得將他捏成肉球,擺在桌案上?”

短短時間,劉徹一連說了兩次怪哉,張湯從皇帝的話語裏並未感受到惡意,遂笑道:“陛下對雲瑯愛之深責之切也是人之常情。”

“不,不,不……”劉徹搖晃著一根手指發出了一連串的不字。

“朕總覺得這家夥是一個異類!”

“異類?”張湯有些摸不著頭腦。

劉徹把身體靠在錦榻上讓自己舒服一些,然後道:“一個種地,養雞都能把自己弄成豪富的人,朕翻遍了史書,他還是第一個。

至於養蠶,大漢國幾乎家家戶戶都養了數千年,然則,真正依靠養蠶最終變成豪富的人又有幾個?

驪山的煤石,以前不是沒有人用過,為何到了這家夥的手裏就能大行其道?

說白了,也僅僅是多了一個鐵爐子罷了,朕見過鐵爐子,沒什麽出奇的,為何別人就不曉得運用?

水磨這東西不需人力就能為谷物脫殼,大司農說,不僅僅是如此,食物變得更加精致之後,人的壽命也會隨之增加。

哈哈,如今,好端端的水磨已經變成了禍害,應雪林不肯低頭,南宮也不願意讓步,朕這個皇帝居然被陷在中間難以做出取舍……

渭水旱源邊上的百姓正在當地官府的推動下大肆的制造水車,龍首原的官員稟報說,只要六十七架水車架設成功,龍首原上的三千頃旱地立刻就能變成水澆地,只需一年,糧食就能增產一倍以上,至於龍首原下的平地,原來澆不到水的旱地也會變成水澆地,靠南的一些田地,甚至能種植產量更高的稻米……哈哈,張湯,這些事只要有一個人能想出其中的一件,那就是了不得的功勞。

現在,卻聚集在一個人的身上。

事出反常即為妖!

你要多替朕盯著這個家夥,再這麽下去,不用他制造聖人,他就先一步成為聖人了。

對了,他要調教的那個聖人現在怎麽樣了?朕很想去親自看看。”

張湯的嘴巴張的很大,好一陣子才消受了皇帝的這一番話,想了一陣子拱手道。

“就微臣與雲瑯交往的過程來看,他就是一個普通的少年人,無非聰慧一些,無非是來歷詭異一些,刀劍砍在身上會流血,砍在要命處也會嗚呼哀哉。他不是匈奴人,也不是山越人,他洗澡的樣子微臣也見識過,與我大漢少年的模樣別無二致。他的樣子長得像我漢人,聲音聽起來也像我漢人,衣冠禮儀無差,因此,微臣以為,他就是我漢家的一個少年郎,見到錢財會歡喜,見到美貌的女子也會動情。陛下有所不知,此子與卓氏女春風一度之後,卓氏女居然珠胎暗結,於去年在成都誕下一個女嬰。哈哈哈,這就是微臣對雲瑯越發親近的原因。”

“卓氏女?司馬相如之妻?”

“正是!”張湯淫笑出聲。

劉徹忽然爆發出一陣震天大笑,手裏的簡牘都丟在地上了,也顧不得理會,依舊哈哈大笑。

張湯站在一邊也樂不可支,他貫會給人戴綠帽子,如今有了同道,頗有些吾道不孤的感覺,只是,雲瑯跟卓氏女的事情發生在卓氏女與司馬相如大婚之前,讓他未免有些遺憾。

劉徹大笑了良久,才停下來,擦試一把笑出來的眼淚對張湯道:“雲瑯可曾知否?”

張湯搖頭道:“微臣未曾告知雲瑯,卓氏女久居蜀中恐怕也不想告知雲瑯此事。”

“張湯,你覺得這個女嬰可以成為雲瑯的軟肋?”

張湯笑道:“一個多陌生婦孺都關愛有加的人,如果聽到自己有了親骨肉,微臣不敢想是個什麽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