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章 一心為雲家好的酷吏

雲瑯很聰明的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匈奴突破雁門關,突破上郡,在大漢的國土上行軍超過六百裏,卻無人知曉,這對大漢國來說,是一個難以洗涮的恥辱。

總要有人為此負責的,總要有人為此人頭落地的。

比如說雁門校尉陳適,上郡郡守吳章……

只是,越是這樣,公孫敖就越發的得意,跑來霍去病的軍營看了一遍正在幹活的軍卒,哈哈一笑就揚長而去。

全然不見前些日子的猥瑣,顯得很是意氣風發。

公孫敖越是如此,張湯臉上的譏誚之色就越是濃重。

他是給雲家送工匠來的,十六個鐵匠,八個木匠,六個磚瓦工匠,還有三個市籍商賈。

雲瑯比較了解工匠的用途,卻不明白三個市籍商賈的作用,就難免要向張湯求教一下。

張湯看著天空淡淡的一笑,拍拍雲瑯的胳膊笑道:“無需問,問了就是悲傷。”

“為何?”

“為何?犯官,贅婿,逃犯,賈人,市籍者,父母為市籍者,祖父母為市籍者,此七類人名曰——七科謫。”

“七科謫?什麽意思?”

張湯詫異的看看雲瑯,認真的解釋道:“邊塞但凡有戰事,邊軍應接不暇之時,朝廷就會征發七科謫之屬出征。

你雲家家業日漸增長,農科兌換已經不足以滿足你雲氏,就只能去市上買進賣出。

既然要進市,就必須由市籍者助你進行買賣,你是朝廷官員,一個少上造的爵位高貴無匹,不能沾染半點銅臭氣。

雲氏最初的買賣可以認定是農戶交換,糶賣,現在,你雲家蒸蒸日上,僅僅是雞蛋,鵝蛋,就能賺到一般商賈一年都不能企及的金錢,再說是農戶糶賣就是掩耳盜鈴了,朝廷不許,國法不許,百姓也不許。

當然,你雲氏如果願意加入市籍,某家自然是無話可說,如果雲氏不準備玷汙自家的門楣,就必須將售賣之事交於市籍者。

你要是不要?”

雲瑯抽抽鼻子,看著那三個笑的燦爛的市籍者,無奈的道:“還能如何呢?”

張湯笑道:“不要嫌棄市籍者賺的多,你可知,他們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才能賺到這些錢?領頭的市籍者名曰車五,他們家兄弟六人,現在僅剩下兄弟兩人,其余四人全部戰死在疆場上了。”

雲瑯看看那三個市籍者問道:“我對他們有沒有約束力?”

張湯笑了:“如何會沒有呢?如果沒有,我大漢所有勛貴豈非都要受這些腌臜人的盤剝?他們如果不能事主以誠,送交官府殺之即可。據某家所知,官府至今還沒有放過過一個背叛家主的市籍者,不論家主是貧窮還是豪富,此事從無例外。”

“這是自然啊,官府掌權者大多為勛貴,教訓這些背叛家主的人,其實就是在教訓自家的市籍者,豈能輕易饒恕。”

“是這個道理,沒什麽不能說的,吾輩削尖了腦袋往上鉆,所求者無非是方方面面的便利而已,如果連這點特殊的權利都沒有,吾輩何須如此?大難來臨時逃離你家的十四個護衛,已經被罷職,三代之內不得進入正軍,每年入奴軍時間不得少於七個月,也就是說,他們十四家人,已經為他們的短視跟膽小,付出了極為可怕的代價,三代之內再無出頭之日。”

雲瑯愣了一下,霍去病跟他說過奴軍這支大漢軍隊中最特殊的存在。

張湯說的七個月的服役期其實根本就不存在,這些人只要進入奴軍,想要脫身,除非斬首三級,否則,一輩子就在奴隸營中苦熬吧。

每當大漢軍隊出征的時候,奴隸營永遠為大軍前驅,作戰,攻城,往往會攜帶著最簡陋的武器沖鋒在前,用死戰來消耗敵人的鋒銳之氣。

因此,奴隸營中的死士,能活下來的不多。

雲瑯嘆息道:“他們如果不跑,僅僅是藏起來,也不會落到這個下場,至少,我不會追究的,當初,他們來雲氏的時候,我就沒有指望他們能夠護衛雲氏。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

張湯撇著嘴習慣性譏誚的道:“你如果沒有陣斬匈奴的功績,你以為會有人去追究他們逃離的罪責嗎?你如果沒有少上造的封爵,你以為會有人去找他們的麻煩嗎?大漢國的律法,只保護真正的勛貴,對於那些豪族,朝廷正在不斷地壓制,在顧及他們利益的事情上,力所不逮啊。”

雲瑯聽了這番話,深以為然。

大漢國說起來是一個大一統的國家,實際上,中央的權力只能深入到郡縣,卻無法深入到每個人頭上。

更不要說桀驁不馴的嶺南,以及陰奉陽違的各個封國,很多時候,劉徹之所以會持續不斷的向匈奴用兵,在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向國內彰顯他強大的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