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 鹹陽

雲瑯敲敲鎧甲,發出梆梆的聲響。

太宰瞅瞅雲瑯道:“你不會以為這是王翦上將軍的屍骨吧?”

雲瑯搖搖頭道:“我只是想確定一下。”

“有陪葬的人俑,不過啊,不會是王翦上將軍,也不會是楊端和,蒙驁,王賁他們。”

雲瑯笑道:“李斯趙高不可能,會是誰呢?”

太宰瞅著雲瑯道:“六國美女兩百四十名,再加上我大秦美女三十六人,以及六十一名樂工!”

“沒有宦官?”雲瑯帶著譏誚之意問道。

太宰用手指著不遠處提著燈籠的人俑道:“章台宮裏的兩百一十一名宦官盡在此地……”

雲瑯默然。

越過王翦的鎧甲人俑,雲瑯眼前豁然開朗。

一條洶湧的河水阻擋住了去路。

太宰邁過黃河,小心地避開函谷關,回頭對雲瑯道:“下腳小心些,莫要碰壞了箭樓。”

雲瑯掃視了一眼腳下的山川地理模型道:“比例不對,黃河,渭水之間的間距不對,華山上的蓮花峰被弄成了一個蘑菇,始皇帝難道就不能找幾個好點的工匠來做這東西嗎?另外,我還以為河流湖泊裏流淌的都該是水銀才對,怎麽會是水?這會導致陵墓潮濕,不利於屍體的養護。另外,陵墓的頂上也該有寶石鑲嵌成的日月星辰,不該用一些破爛燈籠來代替吧?”

太宰苦笑一聲道:“二世皇帝能做到這一點已經算是不容易了,他如何會傾盡國帑來為始皇帝修建山陵?”

雲瑯踮著腳尖踩在那片應該是龍首原的位置上,俯首瞅著上林苑的位置道:“阿房宮呢?”

太宰指指插滿了染綠的枯樹枝道:“那裏就是?看到那兩條小小的水渠了沒有?那裏就是流經阿房宮的潏河,跟渭水。”

雲瑯小心地提起腿,踩在渭水邊上指著一座一尺高的閣樓道:“二世皇帝這也太敷衍始皇帝了吧?我嘗聞,阿房宮前殿就能供一萬人就坐,這裏就一座木閣樓。”

太宰冷笑道:“始皇帝已死,還能怎樣?”

雲瑯漫聲道:“驪山北構而西折,直走鹹陽。二川溶溶,流入宮墻。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

各抱地勢,鉤心鬥角。盤盤焉,囷囷焉,蜂房水渦,矗不知其幾千萬落。

長橋臥波,未雲何龍?

復道行空,不霽何虹?

高低冥迷,不知西東。

歌台暖響,春光融融。

舞殿冷袖,風雨淒淒。

一日之內,一宮之間,而氣候不齊。

阿房宮被楚人付之一炬,我還以為這裏至少能看到微縮景觀,卻沒有料到又被二世皇帝給糊弄了。”

太宰冷笑道:“人在,威嚴在,人死,不如狗!快走,這裏沒什麽好看的,前面,才是始皇帝親自督造的地方。”

雲瑯不由得笑了,太宰吹噓的人間少有的是始皇陵是這般模樣,確實讓他非常的丟臉。

整座陵墓的大結構確實恢弘大氣,只可惜在一些小的細節上,處處都表露出二世皇帝的不耐煩與敷衍。

孩子玩具一般的山川地理圖也就罷了,就連陵道上的青石板也變成了隨處可見的麻條石。

雲瑯忽然想道,如果整座陵墓最後的完成工作是由胡亥完成的,那就太有趣了。

不論始皇帝的預測有多麽的精妙,碰到一個恨不得他早死的兒子,再精妙的設計也會變得漏洞百出。

“這裏原本是一條山澗,始皇帝命人將兩座山頭削平,然後在山澗上修建了頂棚,中間就自然產生了一個偌大的空洞。整座陵墓就修建在這座山澗之內,形成了另外一個世界。”

太宰悠悠的聲音從前面傳來,雲瑯的面前出現了一座繁華的街市,路上不會動的行人很多。

有的在叫賣,有的在沉默,有的在織布,有的在微笑,還有不少兒童夾雜在人群裏,在大人的腿邊玩耍嬉戲。

雲瑯打開一個酒缸,裏面的酒早就酸臭不堪,酒精飛逸完畢,剩下的是黑乎乎的酒糟跟腐臭難聞的氣息,即便是隔了這麽多年,難聞的氣味依舊讓雲瑯煩悶欲嘔。

飯碗裏的小米飯早就變成了黑色,看起來沒有任何食欲,木匠手裏的斧頭,也已經快要腐爛幹凈了,手裏只有半截朽木,斧頭掉在腳下,如果不仔細辨認,幾乎分辨不出這是一柄斧頭。

一條黑色的蜈蚣從織娘的發髻裏鉆出來,對著雲瑯扭動兩下身體,就立刻鉆進織娘破舊的衣衫裏。

鐵匠還在,卻沒了所有的家夥事,偌大的鐵匠鋪子裏空蕩蕩的。

太宰見雲瑯在看他,就沒好氣的道:“你用的就是人家的東西,將來記得還給人家。”

“那些麻布跟綢緞也是?”

太宰嘆口氣道:“不從這裏拿,你以為我能去哪裏拿?很多東西都腐朽了,能用的不多,與其白白腐朽,不如拿出來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