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官員的行為習慣

雲瑯不明白張湯為何要這樣做,很明顯的一點就是,這個孟度與張湯應該是同一個利益共同體裏的人。

張湯之所以關注雲氏,一來是因為他習慣性的懷疑任何人,二來也是受皇帝之命監管給雲家的新式種子。

通過這一段時間的觀察,張湯得出了一個非常肯定的答案,那就是雲氏的出現對大漢只有好處沒有過壞處。

尤其是雲家層出不窮的新式農具,水利器具,以及馬蹄鐵,都從側面證明了雲氏不可能是什麽心懷叵測之徒。

如果有誰肯用這幾樣東西作為隱藏奸細的代價,即便他真的是奸細,皇帝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會希望這樣的奸細越多越好。

大漢朝的官員勛貴不可交,這一點張湯看的非常清楚,他們的榮辱盛衰都維系在君恩上。

當今皇帝並非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仁德之君,昨日還鐘鳴鼎食的大富之家,失去了君恩,轉瞬間就會灰飛煙滅。

這樣的人家,張湯看的多了,也親手幹掉的多了。

像雲氏這種專心桑麻的人家,才有可能永遠的鼎盛下去,因為這樣的人家對帝王沒有威脅,反過來說,這樣的人家是帝王真正的臂助,只要皇帝不是昏聵到了極點,這樣的人家永遠都是皇帝拉攏的對象。

皇帝此次大裁軍,張湯更是看得清楚明白,他們的陛下就是一個刻薄寡恩的君王。

軍中有用的軍卒,他給的待遇豐厚,有功之臣更是不吝厚賜,唯獨對那些已經沒有大用的老軍,一裁了之。

見雲瑯與孟度交談的愉快,張湯不由自主的搖搖頭,有本事的人,不論在那裏,都能遇見對他和善的人。

“門口的那些老軍在下不敢要啊。”

寒暄過後,雲瑯終於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孟度笑道:“外面的這些人都是該死的殺才,已經習慣在軍中混日子了,現在沒了錢糧,自然要鬧事,某家也是看在他們為國征戰多年,這才耐著性子任由他們胡來。只要過了本官容忍的底線,他們只能去勞役營,雲司馬所想本官明白,這裏還有一份名單,小郎大可放心挑選,都是有跟腳的人家,只要不是太苛待,他們一定會忠心耿耿。”

張湯湊過來瞅了一眼書簡道:“嗯?全是關中良家子?”

孟度點點頭道:“有家有室,只是不耐農活,想用一身的本事換一種活法。放心,都是從北軍大營裏出來的捍卒,別看年紀大,一般的軍卒在他們手底下可走不了兩個回合。”

雲瑯拱手道:“在下看著書簡名單也是兩眼一抹黑,還勞長者替雲氏挑選一十六名護衛。”

孟度點頭道:“這是自然,告訴你啊,挑選護衛首先要摒棄的就是軍官!再者,同一縣的盡量要少取,同一鄉,同一亭更是在摒棄之列。軍中最重同鄉,要是人家擰成一股繩的對抗主家,這樣的護衛不如不要。再去掉立下軍功的殺才,剩下來就很好挑了,年紀輕一些的,家裏人口多的,都是首選。”

孟度說著話,就提起朱筆在名單上勾畫,不一會,就勾選出來一十六人,還特意在這些人的名字後面綴上了武械二字。

然後丟下毛筆笑道:“這是本官能做的極致了,至於戰馬,就需要小郎君自己配備了。”

張湯拿起名冊瞅了一眼笑道:“你還真是會拿國器做人情,算了,你就當我沒看見。”

孟度怒道:“你看見了又如何?他們的武械早就報損了,丟在倉庫裏也沒人用,難道就讓他們白白的銹蝕掉?軍卒離開大營,帶走屬於自己的武械,乃是軍中慣例。”

張湯微微一笑也不爭辯,只是拿眼睛看著雲瑯。

雲瑯豈能不知這是張湯在給孟度做人情,連忙拱手道:“孟公厚愛,雲瑯感激不盡,只是不知這十六名護衛的家眷是否會算進雲氏百戶仆役數目之中?”

張湯搖頭道:“良家子如何會自降身份操持賤役,自然是不同的,除過官家給的俸祿,你可以給他們分一些田地,建造幾座房屋,從此他們就是你的部曲。他們的賦稅也是要你來出的。等到老卒老死,或者不堪使用,你還能從他們的子侄中間挑選一個來繼承老卒的官俸,繼續為你所用。”

孟度笑道:“既然事情已經辦妥,那就同去我府上飲一杯酒。”

張湯哈哈一笑,拍拍雲瑯的肩膀道:“要貔貅吐出請人飲酒二字,可是難上加難,千古良機,不可不去!”

雲瑯笑吟吟的應承了,跟張湯在一起就是這個樣子,這個人的控制欲太強烈,即便是在無意之中,也會把握住主動性,從頭到尾都沒有給雲瑯任何選擇的余地。

跟官員打交道就是這個模樣,前後兩千年,沒什麽變化。

雲瑯喜歡別人拿他當小孩子看,人畜無害的小孩子跟誰打交道都能占一些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