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歡樂的原野

一個偌大的宅院裏如果沒有人,就該叫鬼宅,即便是再漂亮,也會在很短的時間裏變得破敗,甚至坍塌掉。

這很神奇。

如果一座屋子裏永遠都有人居住,不論這間屋子有多麽簡陋,也比空曠的廢宅更讓人感覺舒適。

家裏人口多了,雲瑯就打算搬去莊園裏居住,盡管那裏還非常的簡陋,依舊被醜庸跟小蟲認為是最英明的決定。

家裏的遊春馬日子過的不好,因為它要兼顧多重角色。

沒活幹的時候它就是遊春馬,會被二十幾個小子,小丫頭爭著騎。

有活幹的時候它就是挽馬,需要拉上馬車去荒原上帶柴火回來。

每當家裏的糧食吃完了,而水磨又不堪用的時候,它還要拉著磨盤在原地轉圈。

有老虎在,雲家莊園附近根本就沒有什麽大型野獸敢來,後來,連兔子野豬這樣的低智商動物也消失的不見蹤影。

第一次可以自由自在的在地面上行動,而不虞有危險,那些孩子的天性在第一時間就被釋放了出來。

褚狼帶著一群大些的孩子拿著雲家的新式工具正在清除莊園上所有不需要的灌木,然後把灌木堆放在遠處的田野裏,只要等柴火曬幹,這些灌木就會被一把大火燒掉,成為地裏的肥料。

雲瑯帶著小些的孩子跟醜庸,小蟲一起裝扮自己的家。

怎麽裝扮呢?家具是不用想了,大漢的木匠高傲的如同神仙,他們寧願接受權貴的蹂躪,也不願意放下身段去為普通人服務。

所以,雲瑯能做的就是用漆來讓整個莊園變得生動起來。

說到漆,這東西在大漢實在是太普遍了,這種從漆樹上獲取的汁液,在混合了各種顏料之後就有了把普通東西變成藝術品的神奇功能。

於是,大漢貴人乃至平民家中,但凡是能上漆的東西,人們統統給他上一遍漆,有些東西上了百十遍漆料之後,就變成了真正的藝術珍品漆器。

《鹽鐵論》中說得好,在大漢,漆器已經成了百姓生老病死必須的器物,蜀中,兗州,一帶種植的漆樹已經有上萬畝的規模。

給木頭塗上漆,就能有效的防蟲,防腐蝕,防止陽光,又能增加房子的美感,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東西。

唯一的麻煩就是很貴。

在大漢,錢不值錢,值錢的是貨物,很多時候人們不願意接受錢這個誰都能隨便制造的東西。

在大漢,以貨易貨才是最正確的貿易方式。

雲家的莊園沒有產出,自然就沒有貨物,雲瑯積攢的兩百萬錢,買了十頭牛跟十套最新式的元朔犁跟耬車之後,也就剩不下多少了。

好在家裏的糧食很充足,可以一直吃到明年秋收。

雲瑯購買耕牛,農具寧可去集市上花大價錢去買,也不肯跟長平,或者卓姬張口,即便這樣能夠省很多錢。

長平得知這個消息嘆息了一聲,就去忙著準備衛青出征事宜,霍去病去了右扶風平叛,沒人能幫她轉圜一下與雲瑯的關系。

皇家的兩千萬錢賣地,已經成了長安市上的一樁美談。

雲瑯用元朔犁,耬車,水車,水磨來換取皇家的三十頃地已經成了長安市上的最大笑話。

水車,水磨暫且不論,僅僅是元朔犁與耬車經過皇家專賣之後,獲利何止兩千萬。

長平知道皇帝曾經許諾的關外侯,也知道皇帝已經忘記了這件事。

假如此事再無人提起,皇帝也會更愉快的裝作忘記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雲瑯自從出現在陽陵邑之後,跟他接觸的人基本上都獲利不菲,唯有雲瑯付出了這麽多,唯一得到的就是三十頃荒地。

世人對恩人的態度很奇怪,知恩圖報的人很少,更多的卻是希望對自己有恩的人早點死掉才是最好的。

皇帝不提,自然就沒人再提起雲瑯,長平也不能說,至於卓姬,如今因為元朔犁的緣故日進鬥金的,估計早就忘記雲瑯的存在了。

長平很容易在腦海中營造出一個淒風苦雨般的雲瑯,卻不知被人遺忘,就是雲瑯目前最大的幸福。

少年們的身子很輕,平日裏又在山野間奔跑習慣了,沒人在意給高樓刷漆是一個苦差事,一個個吊在繩子拖拽的木板上,對自己輕易的就把難看的木頭覆蓋上美麗的顏色而歡喜不已。

田野裏的大火,日夜不息,每當一塊土地上覆蓋了厚厚的草木灰,梁翁就會帶著十幾個半大的小子用曲轅犁把那裏的土地翻耕一遍,然後把田地裏的草根,樹根挑選出來,準備曬幹之後繼續燒。

新式工具的大量使用,極大的提高了勞動效率,即便是一群孩子,在樹葉落盡的時候也開墾出來了六百畝地。

如果不是雲瑯勸阻,那些興奮地孩子們說不定會把剩下的一千八百畝地也翻耕一遍,雖然,這已經遠遠地超過了他們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