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域征服者(第3/6頁)

中秋佳節,西征大軍途經墨山國之路抵達高昌郡。高昌城在今吐魯番盆地,是前涼王張駿討伐龜茲、鄯善、於闐、焉耆諸國平定西域後設立管轄西域地方事務的郡府。高昌太守楊翰帶來天王苻堅南征消息,呂光下令停止進軍,等待朝廷命令。西征大軍是前秦精銳部隊,西域和晉朝比起來,還是南征事大。

部將杜進反對說:“節下受任平叛,機不可失,我軍萬裏迢迢,距敵僅有一漠之隔,有什麽比破敵還重要的事呢?”眾將和西域東部諸國國主支持杜進意見,呂光這才改變主意,征發諸國兵馬,帶領十萬軍隊南渡流沙。

西征將士們體驗到了“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感覺。他們的目標比樓蘭還要遙遠,大軍一路艱難行走在漠海。茫茫大漠有其魔鬼的一面,也有其天使的一面。

大風起兮,黃沙漫漫,日色昏暗,熱風撲面,黃沙蒙頭,四野茫茫,莫知所在。太陽西下,氣溫驟然降低,寒氣襲人,將士們用毛氈裹體,棲身在細細的沙子上。擡頭望天,長空如洗,星漢燦爛,銀河、星雲,從來不曾如此清晰。朝行夜止,五天過去,大軍在沙漠中穿行三百余裏,擡眼四望,仍舊一片流沙,所帶的水已不多,將士們相顧失色。

呂光鼓勵眾將士道:“我聽說昔年漢將李廣利西征,精誠所至,飛泉湧出,我們難道就沒有誠心感動天地嗎?皇天必將有濟,諸君不必擔憂。”沙漠氣候確實出人意料,呂光話音剛剛落地,大雨傾盆而下,平地三尺。這不是小說,而是真實的歷史。前秦軍士氣大振,一鼓氣越過沙漠,兵鋒直抵焉耆都城。

焉耆國王泥流大驚,國中之精銳都在孔雀河上遊,萬沒料到十萬秦兵突然從大漠冒出。登城而望,秦軍旌旗蔽日,萬馬奔騰,甲兵似水,刀槍如林。泥流慌忙下令開城投降,龜茲以東諸國盡降,呂光率得勝之師,渡過輪台,向龜茲挺進。

龜茲國王白純自恃有獪胡國之強援,將城外居民悉數遷入龜茲王城內,堅壁清野,固守待援。為穩定遠征軍人心,瓦解敵人鬥志,呂光大玩心理戰,說他做了個夢,夢見一只金色大象飛越龜茲城而去。西域人奉佛,呂光借此解夢說:“金象即佛神,保佑龜茲國的佛神走了,他們肯定滅亡。”於是,軍心振奮,將士們踴躍攻城。

獪胡當然不能坐視不管,國王的弟弟呐龍率騎兵二十萬,協同溫宿、尉頭等西域屬國的國王,合兵七十余萬來救龜茲。中世紀中國最大的一次戰役打響了。

決戰!呂光下達命令,將領們沒人肯動地方。倍則攻之,兵法上講得明明白白。兩倍於敵人的兵力才可以進攻,而我方只是對方的七分之一。我們只有守,連營結陣,死守不出,才有希望。

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照本宣科就能獲勝,書呆子也會是最優秀的軍事家。呂光對死守戰術嗤之以鼻:“敵眾我寡,我軍困守營中,若敵人內外夾攻,必分兵抵抗,勢分力散,怎麽是破敵的良策呢?”死拼就是良策嗎?呂光有主意,對付龜茲軍隊可以用木頭人。前秦軍隊在城南五裏設一營,深溝高壘,釘上木樁,披上鎧甲,戴上頭盔,遍插旌旗。大軍向城西轉進,迎擊獪胡聯軍。

龜茲在天山腳下,北面起伏的天山群峰,橫亙東西,雄偉壯麗,氣勢磅礴,頂峰積雪皚皚,銀光閃閃。南面一片黃沙茫茫無際,直貫雲天。“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狂風怒吼,碩大如鬥的碎石,滿天飛滾。西征軍與獪胡聯軍展開決戰。晉書稱獪胡軍“弓馬嫻熟,善使矛槊,鎧如連鎖,射不可入,以革繩為武器,策馬擲人,多有中者”。

晉書對獪胡軍騎兵描繪,有誇張附會之嫌,七十萬人只能是主力騎兵身穿鎧甲,絕不可能全部著鎧,革繩就是草原牧民套馬的繩索。我們不要小看套馬的繩索,胡人入侵歐洲時就曾經以革繩作為武器大敗哥特軍隊。針對獪胡軍的戰術,前秦軍列勾鎖陣迎敵,呂光因之成為後世鉤鐮槍大陣的始祖。勾鎖陣大敗獪胡軍主力,斬首萬級,呐龍狼狽而逃,西域附國的軍隊只好投降。

呂光一戰破敵百萬,蕩平天山,威名震動西疆。獪胡軍隊慘敗的消息傳進龜茲城中,白純收拾珍寶,棄城逃走。西域王侯降者,三十余國。西征軍進入龜茲都城,呂光見到的是波斯薩珊王朝和印度貴霜帝國式的壯麗恢弘的王宮,都城的繁華不亞於長安。華麗奇特的宮室讓這位西域征服者驚訝萬分。參軍段業作《龜茲賦》譏諷龜茲的豪奢,記載西征功業,可惜這篇文章未能流傳下來。

西域人家家戶戶存有精釀的葡萄酒,富戶大家的葡萄酒竟至千斛,酒桶堆積如山,酒香四溢,十年不敗。《晉書》稱“胡人奢侈,厚於養生”。西征將士們盡情狂飲,醉倒在百姓酒窖中的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