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李淵的尷尬王牌(第3/4頁)

此次戰役的結果是:漢東軍被“斬首萬余級,溺死數千人”,幾乎全軍覆沒,劉黑闥僅與範願等人帶著二百余騎逃奔東突厥。

很顯然,雖然劉黑闥逃脫一死,但是有生力量喪失殆盡,唐軍大獲全勝,可以說李世民的戰略目的基本上是達到了。

但是,讓後人詬病不已的就是李世民那個決堤泄洪的命令。

人們往往據此大罵李世民殘酷無情。比如柏楊先生就對此大為不屑,因而發表了一番義正詞嚴的評論,而且他的觀點流傳甚廣,似乎挺能代表相當一部分人的看法。為了辨明這個歷史真相,首先讓我們來看柏楊先生的原話:“一般戰爭中,使用水攻,都在敵人‘半渡’之時,或進軍半渡,或退軍半渡,這樣才能發揮殲滅性的效果。洺水之戰則不然,李世民的命令沒有提到敵人‘半渡’,而是明確地說:‘等我跟叛賊會戰,你就破壞堤防!’兩軍會戰時鑿堤,大水沒有眼睛,豈能分辨敵我!很明顯的,李世民在這場戰役中,采取的是敵我同歸於盡的戰術,李世民和高級將領沒有危險,因為他們早就脫離戰場……李世民決心要犧牲那些效忠他的政府軍士卒,用以消滅劉黑闥這個突然崛起的勁敵。否則,不會在兩軍殺成一團的會戰時決堤。這場在歷史上並沒有名氣的水淹三軍,恐怕是一個殘酷的集體謀殺。”(《資治通鑒》柏楊白話版)

事實果真如此嗎?

並非如此。

雖然我們首先要肯定柏楊先生的人道主義精神和人本主義立場,但我們還是不得不指出,柏楊先生的這段評論基本上是無的放矢,甚至不客氣地說——純屬無稽之談。

柏楊先生所采信的唯一史料就是《資治通鑒》中記載的“待我與賊戰,乃決之”,因而一再強調使用這種水攻戰術的正確方法應該是在敵人“半渡”之時,而李世民只說“與賊戰”,沒提到“半渡”,所以結論當然就是李世民犯了“集體謀殺罪”。然而,我們不得不說,柏楊先生單憑一種史料就如此斷言,實在是過於顢頇(mānhān)和草率了!

在李世民發布的命令裏,到底有沒有提到“半渡”?

首先我們來看《舊唐書?劉黑闥傳》,上面白紙黑字寫著:“我擊賊之日,候賊半度(渡)而決堰。”如此分明的“半度(渡)”二字,柏楊先生為何視而不見呢?此外,《新唐書?劉黑闥傳》的表述更為準確:“須賊度,亟決之!”一個“須”字,一個“度”字,一個“亟”字,足以表明李世民此項命令的關鍵之處就是對決堤時機的精確掌控,也就是必須等到敵軍潰逃、渡至河溝中的時候,才決堤泄洪,斷非兩軍在混戰之時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鑿堤放水。

要進一步弄清李世民這個命令的真實含義,就有必要了解李世民所想達到的戰略目的。關於這一點,《舊唐書?太宗本紀》記載得很清楚,之所以要攔河築壩,目的就是“堰洺水上流使淺,令黑闥得渡”,也就是故意降低洺水的水位,誘使劉黑闥渡河到南岸與唐軍決戰,然後最大程度地消滅劉黑闥的有生力量。

李世民最擅長的就是給對手布置這樣一個舞台,讓敵人在他所安排的時間和空間中與死神共舞,最後以他所給定的方式和節奏走向死亡。這項獨特的本領無論是在平定薛仁果、宋金剛時,還是在虎牢之戰與竇建德交手時,都表現得淋漓盡致。而這場洺水之戰,據兩《唐書》記載,其結果同樣不出李世民的戰略預期,並沒有出現任何失控的局面,更沒有導致唐軍將士溺斃的後果,因而所謂的“敵我同歸於盡”根本就無從談起。按《舊唐書》:“黑闥果率步騎二萬渡洺水而陣,與官軍大戰,賊眾大潰,水又大至,黑闥眾不得渡。”《新唐書》的記載也與之大同小異:“黑闥果率步騎二萬絕水陣,與王師大戰,眾潰,水暴至,賊眾不得還。”由此可見,正是在這場戰鬥已經接近尾聲而漢東軍向北岸潰逃之時,大水才轟然而至的;其結果就是使劉黑闥的部眾無法渡過洺水,只能全部落入被殺和溺斃的絕境。而這一切恰恰與李世民所欲達到的戰略目的完全吻合。

聽到劉黑闥逃亡突厥的消息後,山東(太行山以東)地區的部眾頓時鬥志全喪,紛紛歸降唐朝。

只有高開道和徐圓朗這兩把不安分的野火在熊熊燃燒。

這一年四月初,高開道攻陷了易州(今河北易縣),斬殺刺史慕容孝幹。數日後,徐圓朗也吞並了浚儀(今河南開封市)變民首領劉世徹的部眾,將其誘殺,並將勢力範圍擴展到了譙州(今安徽亳州市)和杞州(今河南杞縣)一帶。

正當李世民準備南下進攻徐圓朗時,李淵突然把李世民召回了長安,於四月九日親自到長樂坂迎接,滿臉笑容地為李世民接風洗塵,以示尊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