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燃燒的翅膀(第2/7頁)

革命黨要“驅逐韃虜”,袍哥要“反清復明”,大家在這一點上結成了同志。在熊克武回國之前,袍哥中的舵把子佘英已受到革命黨的格外關注。

舵把子相當於黑社會大哥。佘英高大魁梧,義薄雲天,在袍哥會黨中擁有極大的號召力。更為難得的是,他還憂國憂民,對私下流傳的“禁書”《革命軍》和《警世鐘》一見傾心,曾在群眾中廣為宣講。據說當他在市井演講時,“聽者如堵”,沒有不為之感動的。

佘英是瀘州當地人,他找了個辦法。

瀘州有端午節賽龍舟的風俗,節日期間,到處人山人海,周圍趕來看熱鬧的外地人多不勝數,幾千人填進來不算什麽。

這個辦法不錯,缺點是時間太緊,端午節轉眼就要到了,武器和人員卻還來不及準備。

順著日歷再往後翻,大家都把視線聚焦在一個新的時間點上:1907年11月14日,農歷十月初九。

當天是慈禧太後的壽辰,和其他地方一樣,瀘州方面自然也要跟著拍馬屁,忙前忙後,粉飾太平。假如在這一天起義,準保能打官府一個措手不及。

那就把日子定下來。

計劃不錯,可惜趕不上變化,首先是武器準備上出了問題。手工制造炸彈不是一般的diy,過程非常之危險,熊克武等人在試制炸彈時,中途發生爆炸,不僅傷了自己人,還驚動了官府。

瀘州的最高軍政長官是知州楊兆龍,爆炸案雖然並非發生在他的轄區內,但仍給他敲響了警鐘,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則更令他如臨大敵。

瀘州城內外突然出現了許多陌生人,把大大小小的客棧旅店都擠得滿滿的。這些人當然都是趕來參加起義的外地會黨,他們的身份都改換成了客商,可問題是賽龍舟早就過了,也沒有其他趕集什麽的,這種反常情況不能不讓人猜疑。

另一方面,袍哥會黨畢竟不是純正的革命黨,大部分人認為革命就是像魯迅在《阿q正傳》中所描述的“個個白盔白甲,穿著崇正皇帝的素”;有人甚至在外面說:“佘大哥(佘英)的星宿出現了,他不久就要做皇帝,我們的日子就好了。”

民間的傳言越來越多,在楊兆龍看來,這就是暴風雨即將到來的前兆,讓他如坐針氈。

苦思之後,楊知州向佘英發出邀請,請他入府議事。

在從黑社會大哥轉變成為革命黨人起,佘英便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因此沒怎麽猶豫就來了。

等待他的,是一個陷阱,或者換句話說,是楊兆龍設下的請君入甕之計。官衙內早就殺機畢露,持槍拿刀的堂勇埋伏在賬後,為的就是要擒賊先擒王。

如果佘英身邊前呼後擁,又或者進府後東張西望、左顧右盼,楊兆龍便立刻下令捉拿。可惜他的好計未能得逞。

佘英單人獨騎,神態自若,與官府原先的想象大相徑庭。

客套幾句後,楊兆龍便找了個借口溜到內室,他要聽聽幕僚們的意見。

幕僚們議論紛紛,有的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佘英既然敢單刀赴會,又如此從容鎮定,說明他心裏沒鬼,那些傳言或許是謠言。

還有人則心有余悸地說,佘英是袍哥中的龍頭大爺,實力驚人,就連我們府裏的差役堂勇也多半是他的徒弟。萬一傳言不實,草率拘捕,鬧出亂子可怎麽向上面交待?

見眾人這麽說,楊兆龍就猶豫了起來,就是這麽一猶豫,為佘英提供了脫身之機。

幕僚確實看得很準,很多堂勇自己就是袍哥會黨。見知州久不露面,其中一人給佘英悄悄咬耳朵,當然用的都是暗語:“大爺,水漲了!”

水漲了,就是事泄了。等楊兆龍拿定主意,準備將佘英扣下時,後者早已脫身而去。

一邊是打草驚蛇,一邊又不想放棄行動計劃,熊克武遂作出臨時調整,將起義時間予以提前。

不料楊兆龍的行動更快,他宣布全城戒嚴,關閉城門後大肆搜查客店。城內外的起義軍彼此隔絕,難以形成呼應,在瀘州發動起義立刻失去了成功的可能。

第一槍啞了火,熊克武沒有放棄,轉而啟動備用方案,組織革命黨人分兵奔赴成都。

成都是四川省會,當然比瀘州更為顯要,一旦起義成功,影響也更大。而從情報上看,11月14日那天晚上,四川總督及以下文武大吏都要聚集於“會府”。

會府又稱萬壽宮,裏面設有皇帝的九龍萬歲牌,不過官員們此番去會府並不是要討好皇帝,而是為了給太後祝壽。

要想一網打盡,沒有比這更好的時機了。

瀘州起義是計劃以袍哥會黨為主,成都起義則是以新軍為主。

從甲午戰敗到簽訂辛醜條約,中國傳統陸軍之無能為力已成了人盡皆知的事實,“習洋槍,學西法”的新式陸軍(簡稱新軍)應運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