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臨南京城下(第3/8頁)

蔣文慶立志決一死戰,但他並不認為安慶能守得住。他唯一擔心的是,安慶存有近四十萬兩現銀和大批武器、糧食,他認為,僅為了這些東西不致落於長毛賊之手,也必須要堅決防守。他下令把銀錢物資搬到城外,看來他是打算運往廬州。之後,他命令布政使李本仁留在城中死守。

在巡撫東奔西走期間,李本仁卻道:“官庫和儲存的糧食屬於我布政使管轄範圍,這次轉移我有監督之責,我必須監督這次搬運。”說罷,出城而去。

我聽從了旅店老板勸告,出了安慶城,船到牛頭山,決定從那兒經池州去蕪湖、南京。布政使李本仁跟我方向相反,他向北走,準備從桐城再去舒城。我們幾乎同時離開安慶,但我過後不久就聽說了他們的命運。這時,消息的傳遞是驚人地迅速,而且相當準確。

太平軍攻陷小孤山後,命陸路軍向北大迂回,包圍安慶。聽說,李本仁聲稱要加以監督的搬運物資部隊同太平軍陸路軍不期而遇,李本仁和官兵扔下物資,拼命北逃,其速度之快,難以置信。他們知道,一旦被抓,統統要死,當然不能磨磨蹭蹭。

殺盡官吏的策略是楊秀清倡導的,洪秀全倒認為對英勇善戰的敵人應當寬容,但他在作戰方面已無決定權。楊秀清的策略恐怕還是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在發起進攻前敵人就已逃跑,不必流血就可占領城池,這都是由於官兵和官吏有一種恐怖心理。

據說,李本仁跑到舒城就被拘留了。

我走後不幾天,太平軍攻打了安慶。蔣文慶決心抵抗,也發起過一些小的戰鬥,但實際上,可以說,太平軍兵不血刃就占領了安慶。

太平軍攻打安慶是正月十七日(陽歷二月二十四日)。這一天一清早,刮起南風,卷起塵沙,天日為之昏暗。這對那些早就伺機逃跑的家夥確是極大的便利,太平軍放的第一炮,成了他們逃跑的信號,無可挽救了,北門已被人打開,大軍蜂擁逃跑。因為擁擠得厲害,城門難以通過,但安慶城墻低,據說年輕士兵從城墻上跳下去逃跑的,不在少數。

太平軍進入安慶城是在夜幕降臨以後。唯有巡撫身邊的軍隊進行了猛烈抵抗。蔣文慶最初指揮這場防禦戰,但士兵們不斷逃跑,連總司令王鵬飛也不見了蹤影,於是他感嘆:“到此為止吧!”說罷,回到官衙。他準備詳細寫下這次安慶防禦戰的情況,向皇帝報告。奏稿寫完,太平軍已進入城內,他把奏稿托付給家人,帶了幾十個親兵,出官衙,同太平軍白刃戰,壯烈戰死。

跟巡撫一起戰死的,據說只有十四人,實在太淒涼。

安徽省城就這樣失陷。這是繼武昌後,太平軍攻下的第二座省城。

怕死逃跑還情有可原。他們家中也有老小,且士兵們也沒蒙受過政府什麽恩典。可是,逃跑時還沿途掠奪民家,這就不可原諒了。軍隊裏根本沒建立紀律,恐怕應該說總的責任是在以前的高級將領和當政者身上吧。

王鵬飛在桐城為清軍所逮捕。

太平軍燒毀了安慶城內的寺廟衙門,待了四天,開始東進。太平軍總是這麽快。進攻安慶的太平軍又乘船朝下一個目標前進。據說最後的部隊離開安慶登船是正月二十二日,但石達開的先鋒部隊在這一天已攻陷了東北二百裏,長江岸邊的銅陵。這時我已在蕪湖,第二天得到這個消息,立即動身去了南京。我單身輕裝,而太平軍卻好像緊緊在尾追著我似的。

這支軍隊真厲害!

太平軍離去的第二天——正月二十三日,總兵吉順率領的三千清軍收復了安慶。這真是巧妙的交替啊!據說是因為長途行軍在那一天才到達的。不過,那些愛說閑話的人們卻在一起議論:“他們是在行軍速度上耍了花招,一定是故意等太平軍全部開走後才到達的。否則哪有這樣巧的事呀!”

安慶是收復了,但官庫裏的三十萬兩銀子和一百門大炮已被太平軍拿走了。布政使李本仁監督搬走的不過是其中極少的一部分,他一心想快點離城外逃,急急忙忙地裝運了一點物資,做個樣子。反正遲早要落入太平軍手中,怎麽都是一樣。在離安慶約一百裏的池州府城,太平軍主力甚至沒有離船上岸,府城裏的軍隊和官吏便都逃走了,太平軍只派了一支小部隊上岸,裝載著戰利品回來。據說,銅陵縣也是如此。蕪湖城失陷是正月二十五日,長江沿岸各個城池,就像熟透了的柿子墜地似的,不用太平軍全力進攻,就紛紛失陷。

當然,也有江上的戰鬥。福山鎮總兵陳勝元有勇將盛名。他在蕪湖下遊東梁附近,擺開麾下兵船,準備迎擊太平軍。江上戰鬥在蕪湖失陷後第二天進行。打仗這種事是不是不分專家和外行呢?拿總兵來說,他應當在軍中研究過二三十年的戰爭,是經過訓練的人吧。相比之下,太平軍舉兵不過三年,聽說在舉兵前悄悄進行過軍事訓練,但那也不會時間太久吧。可是,在這次江上戰鬥中,軍事專家卻簡單地中了外行農民的計,一敗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