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舍身延命

夜晚淒清寒冷的街道上,楚瀚茫然地抱著昏迷的太子,踉蹌獨行,忽然耳中傳來一陣又細又柔、又熟悉又誘人的樂聲。他毫無戒備,恍恍惚惚地循著聲音來處行去,來到一座大屋的門前。他穿過大門,穿過前院,來到一間廳堂之外。他一擡頭,見到台階上站著一個大頭人,一張醜臉在夜色中顯得極為可怖,竟然是蛇族大祭師!

大祭師將一支笛子從口邊移開,笑道:“楚瀚,我一召你,你就乖乖來啦。快,有人專程來找你,向你討一件東西來了。”

楚瀚這才省悟:“他用蛇王笛引誘了我過來。”他凝望著大祭師的臉,張口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只是不斷流淚。大祭師低頭望向他手中抱著的人,挑起眉毛,露出驚訝之色,問道:“這人……他中了萬蟲嚙心蠱?”

楚瀚哭著點頭,哽咽道:“我不能讓他死,我不能讓他死!”

大祭師倏然領悟,說道:“他就是太子?就是皇帝的兒子?”

楚瀚緊緊抱著泓兒,泣不成聲。

大祭師望著楚瀚和太子,醜臉扭曲著,似乎在斟酌考慮什麽,過了良久,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楚瀚,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你將太子放在這兒。”也不等他回答,便讓蛇族人上前來,接過太子,將太子放在屋中的軟榻之上。

大祭師拉起楚瀚的手,往屋外走去。楚瀚渾渾噩噩地跟著他,出了大屋,走上一條暗巷。楚瀚倏然清醒過來,停下腳步,說道:“你要帶我去哪裏?放開我!我要回去太子身邊!”

大祭師連連搖頭,說道:“不,不。你回去太子身邊又有什麽用?還不只是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去?我要帶你去見巫王。她或許……或許會有辦法。”

楚瀚眼睛一亮,反手捉住了大祭師的手臂,忙問:“真的?她在這兒?”大祭師道:“可不是?我回去南方後,便特地去苗族寨子見她,告訴她那裝著萬蟲嚙心蠱的木盒子被帶入了京城。她一聽,便決定立即北來,好取回那蠱。我用蛇笛召喚你,就是想問你知不知道那蠱現在何處。”

楚瀚急忙追問道:“她能救活泓兒嗎?她能解除萬蟲嚙心蠱嗎?”

大祭師又是搖手,又是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得親自去問她。”又道,“楚瀚,要救你的太子,去求巫王可是你唯一的機會。快別哭了,哭哭啼啼又有什麽用?快清醒過來,打起精神,跟我來!”

楚瀚連忙甩了甩頭,伸手撥整了一下滿頭亂發,一跛一拐地跟上大祭師,來到巷尾的一間祠堂之中。祠堂中點著黯淡的油燈,飄散著芳香而怪異的煙霧,仿佛當年巫王所住的喪宅。

楚瀚跨入祠堂,但見一個苗女背對著門,斜倚在正中的地氈上,正悠閑地抽著水煙。她身穿苗族巫女色彩鮮艷的服飾,身形婀娜,一頭黑亮的長發散在身後,有如一攤打翻了的濃墨。

楚瀚定了定神,心中念頭急轉:“巫王!這是我第二次拜見巫王了。但是她究竟是誰?是彩,還是咪縍?”

大祭師走上前去,神態恭敬,行禮說道:“啟稟巫王,有故人求見。”看來即使這一任的巫王輩分比大祭師還小,大祭師對她的敬畏仍絲毫不減。

那苗女放下水煙銅管,回過頭來,楚瀚見到她臉面青脹浮腫,醜怪有如鬼魅,但眼神卻十分熟悉,一呆之下,才認出這苗族巫王竟然是咪縍!他脫口叫道:“咪縍,是你!”心中雪亮:“原來當年彩畢竟鬥不過她,讓她當上了巫王!”

咪縍望著他,“嘎嘎”一笑,眨了眨眼睛,當年在苗寨見到的甜美容顏和假裝出的傻氣呆樣早已一掃而空,醜怪的臉龐只流露出一股霸氣和妖氣。她笑嘻嘻地道:“喋瀚,你還認得我,真是難得啊。你好嗎?”

楚瀚心中登時升起一線希望,對著咪縍“撲通”一聲跪下,忍住斷腿的劇痛,拜倒在地,說道:“巫王,喋瀚請求你幫我一個忙!”

咪縍揚揚眉毛,笑容收斂,冷然道:“你偷走毀去了我巫族的蠱種,我還沒跟你算舊帳呢,你還指望我幫你忙!喋瀚,你這算盤可太會打了。”

楚瀚向她連磕三個頭,說道:“咪縍,我得罪過你,你要取我性命,要我一輩子做你的奴隸,我都心甘情願。我不是求你饒過我,而是求你幫我救一個人。”

咪縍聽他這麽說,登時被挑起了興趣,閑閑問道:“你要救誰?是你的情人嗎?”說到“情人”二字,語氣又是揶揄,又是酸妒。

楚瀚搖頭道:“不,不是我的情人。我要救的,乃是當今太子。”於是將泓兒中了萬蟲嚙心蠱的前後說了。

咪縍聽了,臉色凝重,沉吟良久,才道:“你應該知道,萬蟲嚙心蠱是無藥可救的。”楚瀚懇求道:“你是巫王,一定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