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章 夜幕下的躁動（中）

高陽強行收回豪強門閥家的田地是砍斷了豪強們的雙手。

沒有了田地的收入，豪強們再也無法供養如此數量規模的家丁仆役。這些堪稱龐大的力量要麽主動遣散，要麽自行離開。

豪強們實力強大，動輒起兵反抗朝廷，就是因為他們手下有錢、有糧、還有人！

單單只是徐州大戶之家的糜竺家中仆役就足足有過萬之眾！

這些被養著的青壯們發給兵器甲胄，帶上糧秣輜重就是一支軍隊！這是高陽絕對不能容忍的。

“啪！”面色陣紅陣白的陳登猛然間將手中的酒壺重重的砸在了面前的案幾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元龍，這是為何？！”看著明顯狀態不對勁的陳登，老邁的陳珪頓時就被嚇了一大跳，心中隱約有了一絲不妙的預感。

雙目通紅的陳登死死握著拳頭，咬牙切齒的沉聲說道“父親，那高子厚欺人太甚！咱們陳家這次要敗家了。與其這樣憋屈的沉默死去，還不如轟轟烈烈的搏殺出一條出路來！孩兒決意反那高陽！”

“噹！”陳珪再也拿不住手中的酒杯，原本滿臉的酒醉潮紅此刻瞬間一片慘白。傻愣愣的看著面色猙獰的陳登，顫抖著聲音說道“元龍，你是想要害死咱們陳氏一族嗎？！你難道不知道那些反抗高子厚的人都是個什麽下場？歸順復叛，那高子厚是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我知道！”在陳珪日漸老邁，已經開始逐步接手整個陳家勢力的陳登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厲聲道“那高陽心狠手辣，天下皆知。我怎麽會不知道？我這麽做，也是為了讓咱們陳家的家門能夠延續下去！”

面色煩悶，心中好似燃著一團怒火的陳登就連筷子都不用了，直接下手抓起魚膾胡亂沾了沾醬料就丟進嘴裏咀嚼幾下吞下肚子。再拎起酒壺狠狠的灌下一大口。

他原本的打算是和高陽虛與委蛇，用盡辦法的保留下來一部分的實力，好為日後的東山再起留下基礎。可是，高陽的手下軟硬不吃，生生的將所有田地全都收走。沒有了日後翻身的依仗，原本就苦苦硬撐著的陳登再也忍不住了。

“呼～～～”長長的舒了口氣之後，陳登舔了舔嘴角，沉聲說道“那高陽弄出個義務教育，斷了咱們這樣書香之家的百年傳承。日後朝廷可就不是離開咱們就不行的了。收走田地，又打斷了咱們世家門閥的脊梁。沒有了田地的產出，咱們拿什麽去養活下面的人？手下沒有了人，咱們又能算的了什麽？到時候哪怕只是一群山賊都能擄了咱們！”

“這……”陳珪也是老油條了，他並非是看不明白高陽對於世家門閥的巨大危害性。只是，手中沒有力量徒呼奈何罷了。而且，隨著年齡的增大，陳珪並不願意讓自己家去出這個頭！

陳珪心裏清楚的很，恨不得高陽立刻去死的人海了去了。但是敢於反抗的全都死了，陳珪並不認為自己陳家能夠成為特殊的那一個。

“元龍啊。”陳珪神色復雜的苦苦勸解道“那高陽實力雄厚，多少高門大戶都動他不得，咱們陳家就不要淌這波渾水了。田地沒了，日後想辦法再弄回來就是了。他高子厚終究是有病死老死的那一天吧？只要他人一死，如此不得民心的政令自然而然的就會被改變。”

老實說，老油條陳珪說的並沒有錯。多少英雄豪傑橫掃天下的時候四海拜服，人人稱頌。他們制定的那些利國利民的政策哪一次不是開啟了一個盛世？

但是人死如燈滅啊。

那些絕大部分都是長於深宮婦人之手的繼承人們哪裏能有他們先人的能力和魄力？往往那些對國家和百姓們非常有利的政策在缺少了強有力人物支持之後，瞬間就會被反攻倒算！最為顯著的例子就是王安石和張居正的變法！

明明是拯救國家民族的行動，最終卻落得一個永遠摘不掉的黑帽子！就是因為他們的行為得罪了太多掌握著話語權人的利益。

陳珪的意思很簡單，只要高陽一死，現在的一切要不了多久就會重新回到過去的樣子。等到了那個時候，陳氏子孫們再重新崛起，什麽樣的田地拿不回來？

陳家現在只要能夠將家門給維持下去就好，並不需要冒著巨大的風險去和高陽動手。原因很簡單，高陽的拳頭可要比他們大的多了。

用手抓著魚膾一口一口吃著的陳登好似聽進去了，也好似沒有聽懂。安靜的坐在案幾後面吃著魚膾喝著酒，一言不發。

陳登喜歡吃生魚片，而且還是河魚。在這個衛生條件落後無比的時代，這種事情就和慢性自殺差不多。

原本的歷史上，陳登就是死於吃生魚片太多，最終因為寄生蟲而死。死的時候很慘，很慘。

不過現在，陳登不用等到那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