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章 戰後（下）

看著被戰馬一路拖行，身上衣衫破爛血肉模糊，幾乎已經陷入昏迷之中的祖大壽。高陽微微沉吟片刻之後，輕聲說道“功過是非，自然有人來做論斷。至於應該如何處置祖大壽，是叛降之人還是立下功勞的臥底。我們說了不算。”

看著吳家父子充滿希冀的眼神，高陽心中微微一嘆。掩嘴咳嗽一聲，繼續說道“暫時不以戰俘身份對待。找軍醫來給祖大壽療傷，安排一輛馬車讓他坐。跟著大軍回京師。至於如何處置，還是交給陛下來做決斷。”

高陽這番話看似說的挺照顧祖大壽的。其實卻是徹底斷絕了祖大壽的生路！一手就把他給推到了死路上去。

當年皇太極率軍避開寧錦、山海關防線，繞道蒙古，分兵三路從龍井關、大安口、洪山口突入長城。在北直隸境內大肆燒殺擄掠，兵圍京師。天下震動！

袁崇煥和祖大壽接到勤王聖旨之後率領九千名關寧鐵騎回援京師。在皇太極退走之後，崇禎皇帝在紫禁城平台召見了袁承煥和祖大壽。

袁承煥被當場捉拿，一年之後被淩遲處死。京師的百姓們對於袁承煥深惡痛絕。他們從劊子手手中買下袁承煥的肉，就著烈酒生吃，直至‘血流齒頰間’才覺解恨。至於這件事情究竟是不是皇太極的反間之計，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多年。袁承煥和皇太極都已經死了，真相估計也不會再浮出水面。

當時和袁承煥一同去了平台的祖大壽被嚇壞了。雖然崇禎皇帝安慰他表示事情和他沒有關系，並且還好生的安撫了他一番。但是祖大壽在離開京師回到軍營之後，轉身就帶著關寧鐵騎跑回了關外。從此開始，他就成了聽調不聽宣的割據勢力。此生再也沒有入過關。

最終拖垮了整個大明王朝的遼餉。每年上千萬兩的銀子扔出去卻養出了一支不聽皇帝命令，只服從祖大壽命令的私人軍隊！崇禎皇帝的心裏有多麽的憤怒就可想而知。

從此之後這君臣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一直到十多年之後，崇禎皇帝煤山殉國。祖大壽投降滿清一生都沒有進過關內。這段歷史公案徹底被時間掩埋。

可是高陽的到來卻打亂了這個歷史走向。崇禎皇帝沒有死，祖大壽卻在投降滿清之後被抓住了。有了口實之後被送去崇禎皇帝面前，那祖大壽的命運自然就可想而知。估計下場也不會比袁崇煥強到哪裏去。

高陽和祖大壽沒有私人仇恨。但是祖大壽投降了滿清，這一條就足夠了。至於他和吳三桂通傳軍情的事情，如果不是有這件事情掛著，高陽根本不會給他任何優待！既然沒有在破城的時候選擇堅守自己的職責，反倒是為了活命投降了敵人。那就要做好日後被清算的心理準備！

吳襄的年紀大了，一時半會的沒能反應過來。可是吳三桂這個人精立馬就明白了高陽的意思。愕然擡頭，傷感的目光看向高陽。

高陽垂下眼瞼，微微搖頭。吳三桂的面色當即一片慘白。高陽不同意的話，那祖大壽絕對不可能活下來！崇禎皇帝對他恨之入骨，要是去了京師，那肯定是必死無疑。

吳三桂皺眉猶豫一番，上前來到高陽身旁。躬身行禮之後低聲說道“還請國師饒過祖將軍一命。咱們關寧上下，永感大恩！”

高陽抿了抿嘴角，眉頭輕挑。沉聲說道“他之所以會死，就是因為你們關寧軍！都到這個時候了，還看不明白？你也想走他的路嗎？！”

吳三桂身子微微一顫，目光之中滿是絕望之色，低下頭不再言語。他從小就被人稱贊聰慧，自然能夠明白高陽的意思。關寧軍才是一切事情的最終根源。

“唉～～～”高陽輕嘆口氣，微微搖頭說道“算了，我會幫他求情的，留個全屍。”

……

發生在崇禎十七年東北關外的這場大戰對於後世有著極為深遠的影響。內憂外患，近乎於亡國邊緣的大明帝國在這場戰爭之後悄然走出了原本悲慘的宿命輪回。大破大立，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

解除了對於這個國家最大的一處威脅之後，這支經過了戰火淬煉的新式軍隊很快就要入關去平定已經綿延多年的內戰烽火。來自遙遠時空的高陽還會給這個時代帶來更加巨大的變革！

休整三天之後，大軍返程重回關內。

數萬人馬排出綿長的隊列，沿著官道一路向南回家。吳三桂留在了寧遠城繼續做他的守城官。不過他現在的膽子已經大了起來，不時的派出小股軍馬北上，襲擾滿清村莊。

這場新舊時代激烈碰撞的戰役在摧毀了滿清的軍士力量之後，也讓常年被壓制著的關寧軍重新找回了敢於作戰的勇氣。

其實這些關寧軍的訓練裝備什麽的都不差。他們唯一缺少的就是敢戰的勇氣而已。一場輝煌的勝利和滿清軍隊實力的急劇萎縮讓他們的勇氣瞬間就高漲起來。在高陽再次出關之前他們必然不會讓滿清的日子好過。都是本鄉本土的，誰還不知道誰？物極必反，常年被壓制。一朝返身那必然是血腥無比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