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刺殺

轉眼又過了十余天,已經是天佑十六年的元月底了。這天天氣不好,一大早天上便彤雲密布,寒風大作,到了日昳時分天色已經昏暗的仿佛戌時了一般,不一會兒便下起夾雜著雪籽的小雨來。建鄴城坊間道路上行人稀少,便是偶爾有行人也是快步疾行,無暇他顧,臨街的店鋪掌櫃的見到這般景象,也紛紛早早的打發夥計將門臉關了,回到裏屋去烤火烤火飲酒去了。到了晚飯時分,天上下的已經不再是雪籽和小雨,而是連成片的鵝毛大雪,不過轉眼工夫,地上已經白了一片。

宮城西門,門前六名披甲持矛的殿前司精兵站的筆直,為了保暖,在鐵甲的外面又披了一條紅色的長襖,這長襖在領口和肩背還縫了一層鹿皮,以為防水之用,看上去分外威武,建鄴城中人往往稱其為“使臣”,以和其他吳軍士卒加以區別。這些使臣都是殿前司中的佼佼者,無不是身經百戰的熊虎之士,吳王呂方出征時,這些擔當宿衛的殿前司精兵就是吳王的中軍侍衛,承擔這攜帶禦器械和最後突擊隊的職責,絕非後世那種只能擺樣子好看卻上不得陣的“禦林軍”。不過在這大雪天氣裏,宮城門前燈光所及數十步內都沒有人跡,這些訓練有素的使臣也不自覺地有些松懈了,不時輕輕的跺跺腳,好讓已經凍得發麻的手腳血脈活動開來,暖和一些。

一個二十四五,右頰上有一道傷疤的漢子看了看天色,向年級最大的那個老使臣問道:“都頭,換崗的時辰到了吧,怎的那些家夥還不出來,莫不是忘了不成?”

那老使臣冷哼了一聲,低聲道:“雲家老二,你給我站直了,換崗的事自有校尉處置,這裏可是宮城西門,往來的哪個看到了,都不是你當得起的。”

“這個天氣,這個時候,連鳥兒都知道躲在巢裏避避風,還有誰來咱們這兒!怕甚,怕甚!”那雲姓使臣嘴上雖然說的硬,但身形還是本能的站直了,顯然那都頭在這幾人中的威望甚著。

仿佛是為了印證老使臣的話語,宮城內傳來一陣人聲。幾名崗哨不禁面面相覷,這個時候,這個天氣還有誰要出宮?莫非有什麽要緊事不成?

正在這幾人思忖時,一陣說話聲從城樓上傳下來,幾名使臣都聽出了是掌管門禁的黃校尉,這守衛宮門的校尉位階雖然卑微,但崗位卻極為重要,是以都是特別挑選的耿介之士,是以這黃校尉平日裏對什麽人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什麽人,這個時間要出宮,可有令牌符信!”

“這裏便是,快些開門!”這個說話聲音頗為尖利,卻並非女聲,應該是要出宮的是宮內哪個太監。

“原來是您!請稍待,末將立刻開門!”黃校尉的聲音裏少有地露出了一絲驚訝,很快城門就被打開了半邊。那六名使臣便看到一行人馬護送著一具乘輿從門內走了出來,幾個眼尖的還看到門縫內那黃校尉正對著這人馬的背影一絲不苟的躬身行禮,這可是極為少有的事情,平日裏就是陳樞密、高尚書這等高官進出宮城,也沒見他這般。那幾個使臣不禁猜想起那乘輿中的那位大人物到底做的是誰了。

呂方斜倚在乘輿中,這乘輿制作的十分精致,厚厚的簾幕將風雪擋在了外間,裏面柔軟的貂皮和暖爐形成了一個十分舒適的小世界。由四名健壯的漢子挑著前進,隨著挑夫前進的步伐,這乘輿有節奏的顫抖著,仿佛是一種特殊的催眠器,讓呂方陷入了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中。

突然,這乘輿突然停住了,呂方也從這種半夢半醒的昏睡狀態醒過來了,他坐直了身體,撩起百葉窗內的簾幕,低聲問道:“怎麽回事?到哪裏了?怎麽停住了?”

乘輿外施樹德彎下了身子,貼著百葉窗答道:“稟告陛下,前面就是崇化坊了,路上倒了一棵樹,擋住了路,想必是被雪壓倒的吧!”

“嗯!”呂方點了點頭,沉聲道:“待會你給建鄴府尹發一封敕書,讓他明日募集些百姓,將城內道路的積雪清理一下!”

“喏!”施樹德應了一聲。乘輿內呂方重新躺下下去,耳邊傳來一陣人聲,顯然是隨行的護衛使臣正在挪開橫倒在路中間的樹。呂方微閉的雙目突然睜開,猛的坐起身來,一陣不祥之兆閃現在他的腦海中。下一瞬間他明白了是哪裏不對。

“才不過下了兩三個時辰的雪,樹怎麽就會被壓倒了,分明是有人故意砍倒了樹木,放倒在路中間的!”

呂方一把推開乘輿的側窗,大聲喊道:“小心,有人行刺!”

幾乎是同時,一旁的坊墻上傳來一陣排槍聲,密集的鉛彈將正在挪開倒樹的呂方護衛打倒了一地。呂方正好看到坊墻上噴射出得火光,強烈的火光烙在他還沒有完全適應強光的視網膜上,造成了一種類似於黑白照片曝光的感覺,讓呂方一時間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