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鎮撫

商錦忠小心的接住墜落下來的屍體,以免落地的動靜引來麻煩,隨即他對身後做了個手勢,兩個身手矯健的漢子便爬上了望樓,一陣短促的掙紮聲之後,望樓重新安靜了下來,一個人探出頭來,對商錦忠做了個一切平安的手勢。

商錦忠走上望樓去,這個望樓是附近區域的制高點,就算是夜裏,如果地道口那邊動靜太大的話,也瞞不過這上面的守兵,一定要先取下。商錦忠上得望樓,從懷中取出事先準備好的火折子,點著了後舉了起來,對外面劃了三個圓圈,隨即凝神細看了起來,片刻之後,遠處的黑暗中也升起了一團火光,也劃了三個圓圈。商錦忠看到城外的同伴已經看到了自己發出的信號,這才松了口氣,轉身對手下低聲下令道:“好,你們五人去放火,剩下的人在地道口四周警戒待命!以火起為號,先奪取大門!”

“喏!”

房間裏,周虎彪早已睡熟了,這幾天來他也著實的累的緊了,有節奏的鼾聲仿佛悶雷一般。突然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房門“碰”的一聲被撞了開來。滿臉驚惶之色的親兵嘶聲喊道:“將軍,不好了,府中多處著火了,賊寇已經進城了!”

“啊?”周虎彪猛的一下從榻上坐起,一把抓起放在榻旁的佩刀,光著腳便沖出門外,只見朦朧的晨光下,目光所及之處已經四五處火光,煙柱直沖天空,耳邊滿是喊殺之聲!身邊的吳兵正如無頭蒼蠅一般亂竄,正是城破的景象。

“事已不可為矣!”周虎彪定下神來,厲聲下令道:“快牽馬來,我們趕快突圍!”

八天後,建鄴城。吳王宮內。呂方斜倚在錦榻上,雙目微閉,身旁數名參與機要的重臣正低聲稟告各處來的奏折。

“自去年冬天以來,湖南州縣多未下雨,國中大旱。亂民四起,圍攻郡縣,殺害長吏。八日前,有巨賊圍攻衡州,衡州刺史周虎彪戰之不勝,身死城陷。賊中渠首偽稱馬殷,自署官吏,分遣將校攻掠州縣,其眾不下二十萬,其余賊首皆受其封敕,尊其為長上。臣延規兵微將寡,只能困守潭州,望主上奮雷霆之威……”

“罷了!便念到這裏吧!”呂方擺了擺手,讓正在為其誦讀奏折的高奉天停了下來,低聲道:“高卿,情況也說的差不多了,說說你以為當如何應對!”

“是,大王!”高奉天稍一沉吟,便沉聲道:“以鐘延規信中所言,此次湖南民變乃是饑荒所致,並非外敵策動。但衡州乃城郭完備的堅城,又有周虎彪這等宿將,還有一營精兵把守,糧械充足,居然也落入賊手,不可以烏合之眾相待!”

“嗯!”呂方微微點了點頭,目光轉向一旁的陳允,陳允會意的答道:“高公所言甚是,馬殷現在正在建鄴城中,自然是不可能在亂賊之中,但賊首知道以其為號召,又知道自署官吏,分遣將校,只怕並非鄉野愚夫,不可小視。而且衡州失守之後,我軍在湖南中南部便再無據點,潭州便直當賊鋒芒。若潭州再失,只怕蜀軍也會妄動,那時嶽州、江陵危矣,只怕主上經略荊襄,進取中原的大計也不可復問了!陛下當稱其勢未張,遣一重臣領大軍,將其速速撲滅!”

“嗯,鐘延規上了這份折子,想必也是收拾不了局面!”呂方臉上似笑非笑,全然沒有看出遇到大變時該有的負面情緒,他右手無意識的把玩著腰間的玉墜,突然對眾人問道:“那當如何處置這鐘延規呢?”

呂方此言一出,堂上氣氛頓時凝重了起來。此間人都是精明到了極點的,事先也未嘗沒有聽說過鐘延規在湖南八州之內橫征暴斂,盤剝百姓的事情,豈有不知道激起這麽大規模的民變,肯定和他先前的作為有莫大的關系。但這鐘延規的妹子鐘媛翠乃是陛下的妃子,鐘媛翠還已經替呂方產下二子一女,便是看在陛下愛妃的份上也不能說;更不要說鐘延規的橫征暴斂多半都是為了世子的大軍軍需,陛下年事已高,眼看這基業就是世子的了,自己在這裏說了鐘延規的不是,誰知道會不會牽連到世子,在這種事情上若是說錯了話,那可是永世不得翻身的下場,還是少說為妙。

呂方看見手下幾個重臣都這般模樣,心中豈是不明白究竟的?便微閉雙目,低聲道:“我有些累了,你們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幾名重臣趕忙起身行禮退下,堂上便只剩下呂方一人,斜倚在錦榻之上,似睡非睡的。過了半晌,呂方輕輕地拍了拍一旁的桌面,在屏風後面伺候的施樹德趕忙上前,低聲道:“大家有何吩咐?”

“替我將舍人崔先生請來!”

“喏!”

數刻鐘後,崔含之來到門外,自從他和呂方聯姻之後,在朝中便一日三遷,如今已經身居中書舍人之位,掌管傳宣詔命,雖然位置相對於陳允、高奉天等老臣來說還低些,但參與機要,權位極重,正是符合古時“位高則權微,位卑則權重,大小相制”之說,隱然間已經有“隱相”之說了,先前鐘延規的專折到時正好他昨天當了一天的值,回家中休息,剛剛洗漱完畢便又被宮中的使者招了回來,雖然倉促的很,但他依然服侍整潔,舉止得體,讓一旁引路的施樹德不由暗自贊嘆,這才是大臣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