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起事

說到這裏,宋二郎輕擊了一下雙掌,外間相侯的青衣仆役們魚貫而入,在每個人面前幾案上擺上酒肴,待到酒過三巡,場中氣氛也熱絡起來了,宋二郎突然站起身來,走到眾人面前,舉杯祝酒道:“今日過我廬,諸君對座飲。當歌聊自放,對酒交相勸。為我盡一杯,與君發三願!”

眾人此時也都已經有些熏熏然了,見主人舉杯相祝,趕忙依照唐時風俗滿飲了杯中美酒。宋二郎見眾人飲盡了杯中酒,便高聲唱到:“一願世清平,二願身強健。三願臨老頭,數與君相見!”許罷願後,方才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宋二郎的作為本是唐時壽辰飲宴常有的主人祝酒之辭,所發之三願分別為世道清平,自己體健,終壽考且與眾人常相見,本來依照風俗,客人也應當起身作歌應對,祝福主人身體健康,福壽綿長。可此時宋二郎的祝願卻和外間的情形和眾人的心情大相徑庭,一時間竟然冷場了下來,過了半晌功夫才有人勉強應答道:“郎君多行善事,自當千歲,福壽綿長,與世同終!”

“哎呀!倒是宋某失言了!”宋二郎趕忙假作出一副後悔莫及的樣子,道:“今日請諸位來,本是想借著老朽生辰這個機會,讓諸位暫時忘卻那些愁事,先樂呵一下,卻沒想到方才失言,適得其反,得罪之處,還望諸位見諒則個!”說到這裏,宋二郎躬身對堂上眾人做了個團揖。

眾客人見主人這般多禮,趕忙紛紛起身還禮,一人苦笑道:“郎君也不必多禮了,你說的也本無什麽差錯。‘一願世清平’唉!本以為馬公去了建鄴,不再和吳國交兵,世道便會清平了!”說到這裏,那人猛的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突然猛的將空杯往地上狠狠一摔,怒喝道:“誰知道竟是這個樣子!”

這仿佛是一個信號,勾起了眾人心中的怨憤,絕望和憤怒就好像巖漿一般從眾人的心底噴射出來,人們紛紛用最直接的語言發泄這胸中的積怨。

“本以為不打仗了,可以喘口氣了,可沒想到來了吳賊的稅狗子,征糧收稅比以前還狠,以前瓜菜雜糧還能吃個半飽,可現在連這個都吃不上了!”

“是呀!其實最可恨的還不是稅狗子,是潭州城的那個姓成的,仗著吳賊的勢,將茶價壓得只有以前三成,誰敢私自運茶到北方去,拿住就打殺了,逼得多少人沒了活路,他那是在吸人血呀!”

“吳狗欺壓我們,天氣也不幫忙,從去年冬天算起,已經五個月沒下一場透雨了,地裏連根草都長不了,難道老天爺也要餓殺我們這些窮漢?”

“反正也是個死,就和那幫吳狗子拼了,便是死也要濺他們一身的血!”

“可別胡說,前兩天撲城的你也看到了,被火銃大炮打得漏鬥一般,躺的到處都是,可連城墻根都沒碰到一根手指頭。吳狗子的火器可不是開玩笑的!”

這些流民首領所在的集團在衡州城外的十余萬饑民中是屬於組織的比較嚴密的,也瓜分了糧食較多一點的地盤,屬下流民的狀況也略微好一點的,所以也用不著冒著生命危險去沖撞吳兵把守的衡州城墻。看到連這些人都充滿了對吳軍和倚仗吳軍勢力盤剝百姓的奸商的仇恨,早已蓄謀不軌的宋二郎心中不由得狂喜起來。他強壓下心中的喜悅,對近旁一個比較熟識的流民首領詢問道:“陳舍兒,你手中糧食大概還夠多長時日呀!”

“還能有多久!”那陳姓首領滿臉都是愁容,伸出右手的三根手指比劃了一下。

“哦,只有三旬了?那的確是不多了。”宋二郎心中暗喜,裝出一副吃驚的表情。

“什麽三旬!是三天!算上各家暗地裏私藏的最多也不過七天!”那陳姓首領嘆道,臉上已經滿是絕望。

“啊?只有這麽點?那你們那邊是不是好些?”宋二郎轉頭向其余人問道。

“老陳還有三天,我這次回去就只有樹皮啃了!”

“你還有樹皮啃算是不錯了,我那邊連樹皮都扒光了!”

堂上眾人爆發出一陣叫苦聲,宋二郎待到眾人嘆苦的差不多了,雙手下壓做了個讓眾人肅靜的手勢,壓低聲音道:“我倒是有個辦法,能給大夥兒找一條活路來!”

堂上立刻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中都流露出了希冀,那陳姓首領說道:“宋郎君,若是你能出一條明路來,姓陳的這條賤命就賣給你了,隨你手指,火裏火裏去,水裏水裏去,若有半點猶豫,天打五雷轟。”

“好!”宋二郎笑道:“我這辦法倒也不稀奇,殺官造反,破了這衡州城,大夥兒都有飯吃!”

“殺官造反?”

宋二郎的話語就好像一個晴天霹靂,打在眾人的天靈蓋上,這些人都是些平頭百姓,雖然黃巢大起義早已將唐王朝的統治砸的粉碎,但舊秩序在他們的心裏還是有著巨大的陰影,更不要說衡州城內那些裝備精良的吳軍了。方才那些氣頭上的話語立刻就像烏雲一般被恐懼的風刮的七零八碎。